既已如此,不如下马徐行。

    说起来霍望自己从来没有好好地脚踏实地的走过自己的疆域,每次都是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去。

    各州的州统毕恭毕敬的陪着笑脸,恭维的马屁恨不得一股脑的全说出来,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张嘴。

    远远地,他看见对面走来一人。

    耷拉着脑袋,步子却快极。

    “这兵荒马乱,天寒地冻的。怕不是从丁州过来的难民吧……”

    霍望心头燃起一丝恻隐。毕竟是他治下的子民,这是一份起码的担当。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轮廓清晰了起来。

    是个拿着扇子的老头,不是张学究还是何人?

    霍望心中疑虑大起。

    这老头虽在疾行,却没有丝毫气喘。

    步子扎实,但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又是极为浅淡。

    离那传说中的踏雪无痕也相差无几。

    这得是多深厚的内功?

    霍望觉得即使是自己也最多做到如此,这丁州怎的如此藏龙卧虎?

    “敢问老丈可是从丁州而来?”

    霍望牵马而立,颇为客气的问道。

    他有些年头没如此说过话了。

    张学究越走越近了。

    霍望笔尖微微抽动了几下。

    他问到了一种味道。

    这种味道没有办法描述形容,但却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味道。无论是谁,只要做了那件事,都会带有这种味道。

    无法掩盖,无从荫蔽。

    杀人。

    霍望从张学究的身上闻到一股死味。

    虽然不浓,但霍望知道自己绝不会闻错。因为这种味道,他在很小的时候就闻过了。

    死味不浓代表杀气不大,杀心不重。

    可杀人一事何尝管过杀气与杀心?这是天下间唯一只看结果不问经过的事。

    “别挡路!”

    张学究走到近前闷闷的说道。

    这声音从嗓子里直接顶出来,嘴唇都没怎么动。

    “你的剑呢?”

    霍望冷不丁问道。

    张学究怔了一怔,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他认出了霍望,可即便是定西王于他又能奈何?

    “阁下配剑,莫不是以为这天下人便都要用剑?”

    “以老丈如此人物定当是用剑的。”

    “像你这般年纪时也用,只不过是用来杀鸡屠狗。杀生之刃总觉得晦气,就扔河里了。”

    “杀人都不惧,还怕杀生?”

    “鸡能生蛋让我果腹,狗能护院让我安稳,人能做什么?”

    霍望竟无言以对,不由得侧过了身子。

    张学究扬长而去。

    “是匹好马!”

    集英镇,中军行辕内。

    刘睿影盯盯的看着自己放在案几上的密函出了神,直到一杯清茶放在眼前才让他回转过来。

    还未等贺友建开口,刘睿影就抢过话头把密函中的内容读了一遍。

    “哦,既然说我通敌,不知查缉使大人有何凭据?”

    “查缉司风闻言事,先斩后奏,此为五王特许,何须凭据?”

    “既然如此,在下便和查缉使大人走一遭。相信中都查缉司定会还末将一个清白的。”

    贺友建慷慨起身,卸掉自己的配剑说道。

    “只是正值战时,军中事物繁多,在下需要有所安排。”

    刘睿影点了点头。他无法拒绝这个要求,更难以理解贺友建的痛快。看着贺友建对两位府令安排着事情,他搓了搓手头皮有些发紧。

    丁州府内。

    “呜呜呜,我的儿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呜呜呜……这可怎么办才好……这不是要了我老命吗……”

    朴政宏跪在床旁,邹芸允扶着床沿望着重伤的汤中松痛哭不止。

    “你说,这该怎么办!那个天杀的小贱人是谁?给我去找!我非活剥了她不可!”

    看到独子如此,汤铭心里自然也不好过。其实在邹芸允大吵大闹前,他就已经将经过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夫人,稍安勿……”

    “稍哪门子安?勿你他妈的躁!我告诉你汤铭,要是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好过!”

    事到如今,这邹芸允是将火气倾盆泄到汤铭身上了。

    如若不是那日在议事厅驳了儿子的颜面,他能赌气去哪边界之地吗?如果不去又怎会受如此重伤?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他不该骂!

    汤铭猛然被如此冲撞也是心中窝火。

    儿子受伤虽重但是伤不致死,最多是折损了点血气。以他平时吃的那些大补之物,这点血气和降火没什么两样,就是这小子身子骨太虚才会如此严重,至于汤铭考虑的是另外的事。

    他望着儿子惨白的面容,一个疑虑在心中缓缓升起。这种年头一旦产生,可就再难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