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州州统府外。

    一名省下正要走向前去叩开府门,却被刘睿影叫住。

    他要亲自去敲门。

    当时有多狼狈的从这扇门里走出来,现在就要有多骄傲的从这扇门外走进去。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忽然看到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前面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右臂抱着一大包东西,左手举着一扇纸风车,头顶上挂着一个戏剧脸谱。

    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在不停地嚼着东西。

    样子像极了新年时赶庙会的孩童。

    “小姐小姐!我们去前边看看吧!哪里人多,肯定热闹!”

    也只有糖炒栗子能在战乱之时,把边界州府的城池当做普通集市来逛悠了。

    刘睿影看到糖炒栗子身后还有一人,但是糖炒栗子走路忽左忽右的,让他却是看不踏实。

    突然,糖炒栗子向前加速跑去,高举着自己的纸风车,想要让它旋转的更快一些。

    刘睿影这才堪堪看清她身后之人。

    最先映入脑海的,是赵茗茗那如一泓清水般的双眸。

    澄澈,透亮。

    好似夏日傍晚的江边,水天一色之时那般纤尘不染。

    又好似星稀无云的夜里,皎皎当空只有一轮孤月遥挂。

    刘睿影目不转睛的盯着赵茗茗的双眼,甚至连自己当下要做什么都忘记了。

    他只觉得这双眼时而如星河般璀璨,时而如枯井般凄寂。

    而当它看向糖炒栗子时,又多了三分和蔼,七分宠爱。

    刘睿影着实没有见过这般变化多端的眼睛。

    在他所见过的人中,女子本就不多。

    相较赵茗茗而言,李韵的眼神则多了些调戏的风尘味。而在她展露云台拔剑术之后,则更多的是一种睥睨众生的蔑视。

    而赵茗茗的眼睛从本质上就和别人的不同。

    似乎包罗了世间一切的美好愿景与冲突矛盾。

    不同的美好汇聚在这乌漆漆的眼仁中,毫无违和之感。但是偶尔闪过的一丝高贵却又和原有的好奇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就像孩子明明很渴望糖糕,但是却嘴硬的说不要。

    这一发现,让刘睿影对这双眸子顿时又沦陷了几重。

    堆云砌黑的秀发,并没有收到任何约束,而是随意的披散下来。像两道黑色的瀑布,流过娇嫩的脸蛋,直抵那仿佛如白玉雕成的下巴。

    光是这万千青丝,就知让多少青年才俊,武林悍将昼夜伤神。

    刘睿影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赵茗茗的双眼中挪开,第一次对这女子有了全面的打量。

    “传说里的月中嫦娥也就不过如此吧……”

    刘睿影在心里想到。

    赵茗茗看着糖炒栗子满街乱窜,两弯眉毛似蹙非蹙,丹霞色的小嘴欲张非张。

    她偶尔将手从袍袖中伸出,芊芊柔指清点,点处仿佛连空间都被变得柔软可触了。

    看穿着,似与平常人家无二。

    但这般桃羞李让的气质却是打小才能培养起来的。

    世间美貌,大体分为两种。

    一种为妖娆之美。

    这种美,总是能轻易的勾起人们的欲念,让人浮想联翩的同时脑中不免行些苟且之事。

    如同秋水瑞雪,能够让感官得到极大的满足,端的是艳绝一时。

    不过此类女子,多是三心二意之徒,见异思迁之辈。

    又或是在那鸡鸣之前,三旬酒后,与你颠鸾又倒凤,比翼双双,宛如那交颈鸳鸯的一夜夫妻。

    玉璧千人枕,朱唇万客尝,难免有失体面。

    何况,又有几个正人君子之流去做那夜夜新郎?

    第二种美,是娇柔病态之美。

    这种美,让人怜爱不已,总是想要揽入怀中好好珍惜一番不可。

    如此女子往往是泪光点点,娇气微喘。

    娴静时不免伤春悲秋,走动时犹如扶风垂柳。

    心思玲珑,使人不易亲近。

    况且,因怜而生的爱,本就如亭台楼阁般欠些稳妥可靠。

    可是赵茗茗与这两种美,都截然不同。

    她是在妖艳与娇病之外的第三种绝色。

    也是能够直叩刘睿影心门的那种一见倾心。

    他对袁洁是一种愧疚所带来的使命感,虽是用情勾人难免假戏真做,但若要真说现在还有几分纯爱,却是难以言明。

    但是赵茗茗却让他如初春时解冻的冰湖一般,生出圈圈涟漪。

    在他身旁的查缉司楼长毕竟是过来人,一看便知道刘睿影这是动了什么心思。

    人不多情枉少年,何况看年龄这女子似乎也正是怀春之时。

    当下,他心里已经有了安排。

    这女子,或许就是自己和这位新任省旗的纽带。

    若是自己能把这件事办好了,投刘睿影所好,说不得日后茫茫前路中,还能沾光被提携一二。

    毕竟他刘睿影可还是要回中都的,自己放下了前辈的身段,带着站楼的这帮兄弟不遗余力的支持他做事,不也就是为了留下印象卖个好吗?

    虽然先前,刘睿影刚在丁州府当街杀了一泼皮为自己等出气,可若是他觉得这样便算是杀伐果断而立威成功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不说自己,单单是战楼中这三十六位省下,各个也都是办过大案特案要案的。

    若不是当初不听指挥,捅出了篓子,被发配到这丁州府站楼里当差,那现在也不一定就不是省旗。

    若是在上下打点一番,疏通了关系要害,或许已然混上了省节也未必。

    要怪只能怪自己这些人过于清高,锋芒毕露,不懂得圆融变通。如果当初稍微低低头,忍一忍,现在的处境也不会这般不堪。

    不过,这样一帮如此桀骜不逊的人物,怎么能因为刘睿影这一剑的故作姿态而从心底里认可?

    他们认的无非就是那身官服罢了,或者说是省巡蒋崇昌大人的名号。

    “咳咳……刘省旗。”

    “秦楼长何事?”

    刘睿影被这一声叫的回了神,可是又恋恋不舍的多看了几眼赵茗茗的方向。

    回头看到自己带出来的一众人马,以及丁州州统府的匾额,才又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

    “这位军士说奉了定西王霍望之命,有要事向您禀报。”

    秦楼长指着一位军士说道。

    “他是霍望的亲兵,玄鸦军。”

    秦楼长又补充的说道。

    他这句提醒着实是在点子上。

    刘睿影在中都查缉司本部时,虽看过玄鸦军的资料介绍。但是直到那日秦楼长给他送来塘报时,也没有对玄鸦军有个清楚的认知。

    他打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