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九州之内,万事万物皆可用得。

    心随意动,缩地压天若盈寸。

    想当时任洋可以在丁州府城一剑钓来东海海鱼,杜彦自然也能深处博古楼中而吸纳整座定西王域为己所用。

    但是刘景浩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堪舆皇手就好似一块膏药,牢牢地黏住了他的罗霄双刀。

    不过,万物都有它的极限。

    刘景浩的堪舆皇手再强,只要他的罗霄双刀足够锐利,也就依然能够捅破斩断。

    但刘景浩的堪舆皇手并不是膏药。

    而是水!

    抽刀断水水更流!

    无论杜彦的双刀有多快多锋利,却是都无法斩断刘景浩双手间传来的滔滔不绝之力。

    不过杜彦并不气馁。

    他降低了刀速,却提升了每一刀的持久。

    即便一刀不能斩断水流,至少也能让水流的势头暂缓片刻。

    虽然这片刻很短,短到没有任何词汇能够形容。

    但只要有了这片刻,杜彦的状态就在一点一滴的恢复。

    霎时,刘景浩再度变招!

    他的双手呈爪状!

    杜彦的刀好似一条毒蛇,总是能斩在刘景浩最为薄弱的地方。

    然而此刻刘景浩的手只有三指发力,却是能每一下都捏住这条毒蛇的七寸。

    杜彦的的脸上还闪过一丝落寞。

    虽然他蒙着面巾,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但是这种落寞的情绪还是从他的周身蔓延了出来。

    刘景浩的眼神中,也露出一抹憔悴。

    他们二人曾经天天比武对练时就是如此。

    只是当时,双方尽皆点到为止,不似这般凶险万分,招招要制敌于死地。

    刀芒劲气袭人,却是比刘景浩的堪舆皇手更加凄惨。

    好似在空无一人的雨夜长街上,深跪不起。

    现在的杜彦,已经不想打的沸沸扬扬了。

    方才的来回,勾起了他心中最为伤心的过往。

    他只想堂堂正正的打败刘景浩。

    他知道刘景浩招式的破绽就在他的双肩。

    若是自己能用罗霄双刀刺入他的肩头,那堪舆皇手自是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干瘪下去。

    但是他做不到。

    因为若是想要刺入刘景浩的双肩,必得先破了他的堪舆皇手。

    但是他的堪舆皇手,是无懈可击的。

    杜彦连一点破绽都发现不了。

    同样,刘景浩的对杜彦的罗霄双刀也无可奈何。

    他知道杜彦的破绽就在手腕。

    先前的藤蔓状紫气,就是奔着他的手腕袭杀而去。

    但是却被他罗霄双刀的刀芒全部吃掉。

    两人都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死循环。

    因为彼此了解,所以很是清楚对方功法武技的破绽所在。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了解,也是让两人心头都深深的有一种无力之感。

    突然,杜彦高高的举起双刀,竟是把自己的整个胸膛都暴露了出来。

    刘景浩先是一喜,却又立即止住了攻势。

    杜彦是不会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的。

    此刻就算是把刘睿影和刘景浩呼唤,只要刘睿影的时机把握得当,也能将剑送入杜彦的胸膛。

    如此明显的破绽,显然是个陷阱。

    刘景浩若是当真攻向他胸膛,定然会毫不犹疑的中了杜彦的圈套。

    但若是刘景浩也不抓住这一机会抢攻,那饶是他也不知道杜彦究竟是准备了何种圈套。

    事已至此,只好将计就计!

    刘景浩变爪为拳。

    右拳刚猛做先锋,左拳飘忽当机变。

    右拳在先,左拳在后,朝着杜彦的胸膛打去。

    没有想到,就在刘景浩的拳接触到杜彦胸膛的一瞬。

    那传来的触感却是比他罗霄双刀上的刀芒还要坚硬锋锐!

    此刻,杜彦自己就是刀!

    手上的刀,只有刀型。

    而他的整个身体,却是有真正的刀蕴。

    还好,刘景浩只有做先锋的右拳击打到了杜彦的胸膛。

    他作为随机应变的左拳却突然那一拐手,朝着杜彦高举的左手手腕击去。

    杜彦眼见刘景浩的右拳已经贴在了他的胸膛处,便从胸膛中爆发出和先前一模一样的网状刀芒,把他的右拳牢牢束缚在自己身上。

    同时杜彦的右手急坠而下,刺向刘景浩的肩头。

    就在杜彦的刀寂静刺破刘景浩的肩头时,刘景浩的左拳也要已逼近杜彦的手腕。

    两人在此时却纷纷停住。

    这并不是二人有意为之,而是身体传来的记忆,让他们恍然如冰冻在原地。

    稍微的安静过后。

    刘景浩收了拳。

    杜彦也收了刀。

    “是我输了。”

    二人异口同声。

    好似当年比武时一样。

    “这一战着实精彩。”

    刘景浩说道。

    “我就算输也是只输了半招。”

    杜彦说道。

    方才若是二人继续,他一刀定然能插入刘景浩的肩头,只是他自己的手腕,也会被刘景浩的堪舆皇手彻底打断。

    自己赢了半招,却也是输了半招。

    在他的认知中,只要没有彻底赢,那就是输了。

    “所以你当时究竟有没有替婉儿报仇?”

    杜彦问道。

    “没有……”

    刘景浩极为痛苦的摇了摇头。

    杜彦发出一丝冷笑。

    其实在婉儿离开的那日,刘景浩的确是去替婉儿报仇。

    只是他害怕了。

    虽然对方只是一位凌八面的地宗境,但是在当时的刘景浩眼中却依旧是高不可攀,所以他害怕了。

    但是对方却没有因为他害怕就随意的放他离开。

    至于刘景浩付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这一去,却是错过了和婉儿的最后一面。

    相比于婉儿究竟爱谁,杜彦更加想不通的是若是那天留下的是刘景浩,是不是就能劝住婉儿不再离开。

    即便婉儿最终的选择不是自己,但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得到了幸福也是极好的。

    可惜,这一切都是杜彦的一厢情愿。

    这只是他心中的一种可能,毕竟发生过的事谁也改不了。

    若是婉儿终于是和刘景浩入对出双,难道他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在别人怀中撒娇?

    杜彦未免有些过于高估自己。

    如果他真能做到如此,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根本不爱婉儿。

    人们对心爱之物向来都是不遗余力的追逐占有,从不曾有拱手让人之说。

    杜彦看了看蜷缩在一旁的刘睿影说道:

    “这次,我却是要失约了。”

    杜彦说道。

    “凡是都有第一次,你们以前比武也是互有胜负。”

    刘景浩说道。

    “五次。”

    杜彦说道。

    “什么五次?”

    刘景浩不解。

    “你赢我比我赢你多了五次。”

    杜彦说道。

    刘景浩沉默。

    他没想到杜彦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算上这次,你多赢我六次。”

    杜彦说道。

    刘睿影依旧沉浸在那一片虚无中,只是他已经不再奔跑。

    虽然感觉不到疲惫,但无论是谁,反复做着一个都工作都难免会觉得无聊。

    但是他依旧没有停下,他在走。

    只是他的膝盖已经不会弯曲,更像是扭动着腰跨,一步步挪着步子前进。

    继而,他的小腹中却是又传来了一阵剧痛!

    刘睿影欣喜万分。

    要是旁人感觉到这样的剧痛,怕不是都会担忧异常,只是刘睿影此刻确实已经失无可失。

    先前连任何知觉都感触不到,现在有了疼痛,岂不就是说明他的知觉已经开始恢复?这又如何让他不欣喜?

    刘睿影赶忙站住脚步,却也是不管不顾自己是否会化为虚无。

    他把精神全部沉入体内,看到破坏了阴阳二极的大宗师法相,正在从他那一方小世界中把他的太上台搬了出来。

    做好了这一切,大宗师法相指尖一勾。

    那把镶嵌着太上星的玉京真阳剑,便霎时飞出丹田,顺着经脉游走全身。

    本来因为阴阳二极的崩塌而萎靡的气府与气穴,此刻全都再度焕发出勃勃生机。

    尤其是昴府中的火行劲气,其中的火焰的炙热与激烈竟是比先前还要强上何止百倍!

    否极泰来,福祸相依。

    刘睿影竟是乐极生悲,坐地放声大哭。

    脑海中却是又凭空显现了一段文字:

    “昔者,仙人因通阴阳而以统天地。故而分太易,太初,太始,太上。太易者,见气:太初者,见劲;太始者,见形质;太上者,破阴阳。劲气皆具而未相离者,故破而立之。破旧立新,破阴阳而里浑沦。浑沦无感无观,视不可见,听不可闻,循不不可得,此为时运机巧……”

    这段文字,明显是上次刘睿影在定西王城中修成大宗师法相后,星剑异动传来的一段文字的后续,不过刘睿影根本不能沉底的理解,只能先强行的记住,但其中说到的不破不立,却是让他明白了大宗师法相的所作所为。

    虽然不知道这破而后立,立的是什么,但是单从昴府中劲气的变化就可以感觉出这新的‘立’却是要比之前的破更加强势。

    等刘睿影在脑中琢磨完了这一段文字,再回过神时他却已然退出了那一方虚无混沌。

    屋中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

    擎中王刘景浩和白衣人也不知了去向。

    就连当时刘景浩破窗而入时撞烂的窗子,也已修补的完好如初。

    看窗外,天色已暗,整整大半个白天却是就这样过去了……

    离他的屋子不远处,狄纬泰在屋中刚刚点上了一盏灯。

    那一页没有翻过去的书却是终于翻了过去。

    在点灯之前,狄纬泰的耳边传来一句话:

    “多有叨扰,文坛龙虎斗时定当赔礼。”

    狄纬泰也正是听到了这句话,他才能坦然的点灯、翻书。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擎中王刘景浩虽然不高而入,但里走之前的这句客气话却也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狄纬泰又有何必要去揪住不放呢?

    五大王域,博古楼,通今阁,这几处能左右天下格局趋势的势力,彼此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微妙。

    有时不争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有时只需要轻描淡写的一句‘叨扰’便能消弭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