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

    全都拜托错了地方。

    这样一来,自是会越来越迷失。

    但总会有人,在夜深人静时,独自走在长街上感受这个人间。

    他会拦住那位侠客,用剑指着他的鼻尖。

    责令他脱下这件披风,再用剑将披风上的璀璨一颗一颗挑去。

    披风不见了。

    璀璨也消失了。

    侠客也逃走了。

    剩下的只有夜晚时千篇一律的沉睡的脸。

    和沉睡的脸上传来的鼾声与梦呓。

    他却开心的笑了。

    但是他却不敢笑出声。

    他只是微笑的抬头看看星河。

    直到夜晚走到尽头。

    他也就离开了。

    下一个夜,还会有这么一位穿着如此披风的侠客出现。

    但责令之人却不一定是他。

    刘睿影问老马倌,会是谁。

    老马倌笑了笑。

    抬头透过马棚棚顶的空隙看了看天。

    继而又看了看刘睿影。

    “其实他不是要赶走那位侠客或是破坏那件披风。这人只是守护了夜晚的纯粹。”

    老马倌说道。

    “夜晚为何纯粹?”

    刘睿影不解的问道。

    “人力无法阻挡之事,都很纯粹。既然无法阻挡,就让他自然的发生再消失就好了。人生可以有幻光,但夜晚不可以有除了月亮与星辰之外其他的任何光辉。若是你觉得这夜晚过于耀眼,那便拿上剑,逼走那位穿着披风的侠客,再把披风上的耀眼消灭。”

    老马倌说道。

    “若是逼不走也消灭不了呢?”

    刘睿影问道。

    “那也不要因此而畏惧的不敢出剑。就算失败了,也总有人会捡起你的剑,继续你未完成的事。”

    老马倌说道。

    “一个人若是总是在夜间孤零零的做这件事,难道不会孤单吗?”

    刘睿影问道。

    “活着本就是一件孤单的事,但你若是想让这孤单变得与众不同,那就要找些事去做。有些事只能让孤单不同,但有些事却能让孤单深刻。要怎么选,你得问问自己的心。”

    老马倌说道。

    随即他就把刘睿影赶走了。

    因为他要开始干活了。

    刘睿影本是想来偷偷骑马玩的。

    但到头来却是连缰绳都没有碰到。

    现在刘睿影倒是有些理解老马倌的话。

    而且他发现黑夜中不但有穿着璀璨披风的侠客,还有将至的骤雨,以及纷飞的大雪。

    骤雨和大雪都会遮蔽住月光与星辰。

    但他却不能后退一步。

    黑夜中的大雪和骤雨,都是墨色的。

    远比白日里看上去沉重的多。

    但是它门却遮蔽不住那件披风上的璀璨。

    反而会让那些璀璨更加璀璨,更加晃人耳目。

    刘睿影觉得自己就是那位用剑逼走侠客,消灭璀璨的人。

    夜已来临。

    剑已握在掌心。

    是成是败?谁也不知。

    但刘睿影知道,不论成败,夜都会过去。

    他要做的,只是像老马倌说的那样。

    守护住夜的纯粹罢了。

    档案存放的地方离狄纬泰的住处并不远。

    只相隔了一座小丘。

    “请问这里可是博古楼档案所在?”

    刘睿影看到门前有一张躺椅。

    躺椅上坐着一位年轻人。

    年轻人正在看书。

    只是他看书的速度很快。

    与其说看,不如说他只是在翻。

    一页一页的,毫不停顿,就这么翻过去。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他已经翻了大半本书。

    刘睿影看到他的脚边还放着高高的一摞书。

    显然都是要用来这么翻的。

    “是。”

    年轻人头也不抬的说道。

    他已经把这本书翻完了。

    刘睿影看到他把翻完的书放倒了右脚边。

    而后从左脚边的书堆上,再抽出一本书继续翻着。

    “你这样看书,能记得住吗?”

    酒三半问道。

    “我没有看书,我只是在翻书。”

    年轻人说道。

    “既然不看,为何要翻?”

    汤中松接着问道。

    他觉得这年轻人很有趣。

    看来博古楼中也不全是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虚伪之士。

    眼前的这年轻人就很有趣。

    说起有趣。

    刘睿影想到赵茗茗竟会说自己是个有趣的人。

    不知若是让他看到这年轻人又会作何感想。

    但刘睿影却又有些不想让赵茗茗看到。

    万一赵茗茗觉得此人的有趣超过了自己怎么办?

    每个人都想要一份独一无二的感情。

    既然赵茗茗觉得自己有趣,刘睿影便只想让她觉得有趣之人只有自己。

    “因为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年轻人说道。

    “你看管档案,不就是在做事?”

    刘睿影说道。

    “档案是死的,又不会跑跑跳跳。何况档案也不能让我随便翻翻。”

    年轻人说道。

    “那你总可以跑跑跳跳,为何一定要坐在这里翻书?”

    刘睿影说道。

    “跑跑跳跳太累了,坐在这里吹风晒太阳翻书多舒服?”

    年轻人说道。

    “你这是自己骗自己!”

    汤中松撇了撇嘴说道。

    “若是自己都不骗骗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年轻人说道。

    “这里面的档案我全看过,也基本都记住了。档案够真实吧?但真实很可怕,我不想活的那么真实,所以我才假装看书。既能骗骗自己,还能让这无聊有些意义。”

    年轻人说道。

    “这里面的档案你都看过?全能记住?”

    刘睿影问道。

    若是当真如此,倒是省去了很多查找的时间。

    毕竟博古楼立楼这么多年,档案繁杂一定是浩如烟海。

    要一点点的查找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直接问这年轻人,自会轻松很多。

    “基本都能记住,除了我自己的档案以外。”

    年轻人说道。

    “你为何不看自己的档案?”

    刘睿影问道。

    “我觉得他们写的不好,所以我抽出来烧了。等我死前,我会写一份让自己满意的放进去。”

    年轻人说道。

    “难道你就准备在这里看守一辈子档案?”

    汤中松问道。

    他觉得这年轻人也有些过于不思进取了。

    不但不思进取,还有些老气横秋。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守着一堆真实,而自己虚假的过活更痛快的事?如果有,也是换一个地方继续看守档案罢了。”

    年轻人合上了书说道。

    “好了,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年轻人问道。

    刘睿影掏出狄纬泰交给他的令牌递给年轻人。

    “说实话,我没见过这东西……也不知道做什么的。不过你说是这就是吧。门没锁,直接进去就行。”

    年轻人说道。

    “你这也有些太不负责任了吧?”

    刘睿影对年轻人的所作所为有些哭笑不得。

    “档案罢了,全是已经发生过而且无法更改的事情。就算你都知道了又能如何?只能让你叹叹气,感慨几句造化弄人,人间无奈罢了。没什么值得小心的。”

    年轻人摇了摇头说道。

    “你说你看了所有档案,基本都能记住。我想直接问你。”

    刘睿影说道。

    “问我什么?”

    年轻人问道。

    “问你一个人。”

    刘睿影说道。

    “什么人?”

    年轻人问道。

    他打起了一丝精神。

    无论是谁。

    只要在对方有求于自己的时候,总是会变得精神一些。

    毕竟人之天性的其中之一,就是好为人师。

    “五福生你可知道?”

    刘睿影问道。

    “我当然知道五福生。你是问他们其中的人?还是全部人”

    年轻人问道。

    “我想问你的是五福生五兄弟死去的大哥。”

    刘睿影问道。

    “不知道。”

    年轻人直截了当的说道。

    随即又失去了性质,再度拿起一本书翻着。

    刘睿影以为他是不愿意说。

    叹了口气候便抬脚想要进屋自己寻找。

    “屋里也没有。”

    年轻人说道。

    “却是为何?”

    刘睿影不解的问道。

    “这里的档案都是博古楼中人和事的档案,五福生是博古楼中人,自然有他们的档案。可是他们的大哥在五福生加入博古楼前,或者说五福生成立之前,就已经死了。没入博古楼,就不算是博古楼中人,自然是没有他的档案。”

    年轻人说道。

    刘睿影皱着眉,立在原地。

    看来自己这想法,是无从印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