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着,嗡嗡作响。

    竟是赶在刘睿影的剑光刺入自己的咽喉前,先够到了刘睿影的头颅。

    刘睿影很是后悔。

    现在前有断头锁。

    后有毒砂利剑。

    腹背受敌。

    进退不得。

    没奈何,他只能侧身拍出一掌,想要略微阻挡片刻毒砂利剑的势头。

    继而一剑挑开那嗡嗡之声一剑萦绕耳畔的断头锁。

    刘睿影并不会什么掌法。

    他只是将自身劲气凝聚于掌心,而后一股脑的打出去。

    不得不说。

    这般使用劲气的确是太过于浪费……

    尤其是生死相斗时。

    唯有斗的长,斗的久,才能出现转机。

    可是此刻刘睿影却也顾不得这许多。

    好在,这局势的发展,的确是按照他计划的发生。

    躲开了这一前后夹击的必死之局。

    他翻身倒地一滚,滚到了两人的侧面。

    虽然姿势极为不雅,但这局终究是破了,命也终究是保住了。

    但就在这翻身一滚中。

    刘睿影突然发现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自己的劲气有限。

    裂皮童子和断头童子的劲气也有限。

    况且自己还有大宗师法相在身。

    剑和断头锁是消耗不完的。

    可是毒砂却不行。

    “果然厉害……”

    刘睿影看到自己的衣袖之上,被毒砂腐蚀除了一个小窟窿。

    幸好这查缉司省旗服的质地极佳,没有伤到皮肉。

    否则,怕是自己只能躺着等死了。

    裂皮童子狠狠的瞪了一眼断头童子说道:

    “不行就一边儿呆着去!哪里都是淋雨,难不成你想淋血雨?”

    “我没有不行!”

    断头童子梗着脖子为自己争辩着。

    刘睿影看着自己袖子上的窟窿。

    越看越觉得生气。

    这一件省旗制服,他向来是颇为爱惜的。

    但是现在袖子上却有了一星瑕疵。

    虽然不醒目。

    外人也很难看到。

    但既然自己知道了,就是让他颇为恼火。

    这毒砂虽然没有接触到刘睿影的皮肉。

    但他还是中了毒。

    因为裂皮童子这毒砂之毒,除了能让人皮肤寸寸龟裂,血肉模糊以外。

    还有一种毒。

    ‘怒’毒。

    怒本就是一种常见的人之情绪。

    怎么会成毒?

    刘睿影明明知道这五绝童子,每人都对应着一种负面情绪。

    但不知不觉间,还是着了道。

    刘睿影也不是一个烂好人。

    他也时常会怒。

    事实上这个世间没有人不会动怒。

    所谓的老成持重。

    只是见得多,识得广,懒得再去思量。

    不思量,自然不会动怒。

    不过不思量,人也不会开心。

    有开心的事,自然也会有愤怒的事。

    岁月就是在这般一次又一次的开心和愤怒中度过的。

    没有人能例外。

    死人也不行。

    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想必没有人会不生气的。

    生气是总会难免要骂人。

    更有甚者,还会摔杯砸碗的发泄一通。

    临死前的人张不开口骂人,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发泄。

    但他的心里也一定埋怨着老天,为何不能多给他一点点光阴。

    刘睿影也会骂人。

    只是他极少骂人。

    他愤怒的时候,会把萧锦侃的酒坛子砸个稀碎。

    不过,都是他喝空的酒坛子。

    那些有酒的,刘睿影从来不碰。

    虽然有酒的坛子,砸碎了让人更觉爽快。

    可是一旦砸烂,便会满屋酒气,却是熏得人连觉都睡不着。

    萧锦侃倒是想体会一下,在满屋子酒香中安眠的感觉。

    他也曾趁着刘睿影发脾气时,偷偷的把一坛酒混进床边摆着的空酒坛中。

    没想到刘睿影一拿起,便觉得分量不对。

    掂量了片刻后,还是放了回去。

    不过这坛子一旦放下,再想拿起就不那么容易了。

    因为砸坛子发泄的心情,已经失了一大半。

    当时萧锦侃眼睛一亮,发现这是一个能让刘睿影消气的好办法。

    但凡事总有例外。

    直到有一日刘睿影把那一坛混进其中的满满一坛子酒砸了个稀碎。

    不过砸东西毕竟还是少数。

    这么多年,也就那么三四次罢了。

    更多的时候,刘睿影还是会选择去骑马。

    他骑在马背上。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道路两旁的景色因为骏马奔驰的速度而被拉的很长,直至模糊不清。

    唯有眼前的那片天始终敞亮着。

    刘睿影便看着这片天。

    狠命的催赶着胯下的骏马。

    恨不得下一刻就让马蹄踏在那云端之上。

    跑着跑着,马累了。

    速度慢了下来。

    刘睿影也累了。

    不是因为骑马骑累了。

    而是因为生完气的人总是很累。

    但每一次愤怒之中的骑行,都让他变得愈发的坚定。

    虽然坚定什么,就连刘睿影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他的确是觉得自己又沉稳了一些。

    回去的路,他总是慢悠悠的牵着马走回去。

    往往背对着夕阳。

    虽然他走的并不是古道。

    天地间也没有刮起西风。

    查缉司的马也个个膘肥体壮。

    但他还是有一种断肠人在天涯的感觉。

    从日落走到月升,刘睿影才刚刚回到马棚。

    老马倌看到刘睿影走进来,点上了一锅烟。

    刘睿影不知道为什么这老马倌只要见到了自己就一定要抽烟。

    所以他便开口问了。

    “碰巧罢了。”

    老马倌随意的说道。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平日里我远远的看见你的时候,你也没有抽烟!”

    刘睿影说道。

    “那你就觉得,我见了你就想抽烟。”

    老马倌深深的咂了一口说道。

    “为何见到我就想抽烟?萧锦侃说他见了我就想喝酒。”

    刘睿影说道。

    “他那是借口。因为他无时无刻不想喝酒。而我的确是见了你才想抽烟。”

    老马倌说道。

    “你不告诉我原因,我今天就不走了!”

    刘睿影赌气说道。

    “不走正好,明天一早还能帮我干点儿活。”

    老马倌淡然的说道。

    他根本不惧刘睿影的威胁。

    事实上,这句话也着实威胁不到任何人。

    马棚地方大着呢。

    只要他不嫌脏,不嫌臭。

    就算是窝在马粪堆里睡觉也没人管他。

    “你当真不说?”

    刘睿影问道。

    “你当真要知道?”

    老马倌反问。

    刘睿影重重的点了点头。

    “因为我很久没有看到像你这么性情的年轻人供职于查缉司了。”

    老马倌说道。

    “我有性情,和你抽烟有什么关系?”

    刘睿影不满的说道。

    他觉得老马倌是在敷衍自己。

    “有性情则代表棱角分明。而这烟雾却是比水还要轻柔得多。”

    老马倌说道。

    “地势低的地方会有积水,但无论我这样吐向何处,它总是能蔓延到四面八方。虽然有时会很慢,但它总是能够做到。”

    老马倌又吸了一口烟,对着刘睿影徐徐吐出。

    刘睿影被这一口烟,呛得咳嗽了起来。

    “所以朦胧一点,轻薄一点没有问题。厚重的东西能让人觉得实在,但掉落下去的时候也会比旁的更快。朦胧与轻薄看似浪费了不少时间。但只要有方向,慢一点,晚一点,又有何妨?”

    老马倌说道。

    他把烟袋锅子递给了刘睿影。

    刘睿影不会抽烟。

    他只是学者老马倌的样子轻轻的吸了一口。

    烟雾入肺。

    再随着呼吸,从唇齿之间喷薄而出。

    这种感觉很玄妙。

    刘睿影似是感悟到了什么

    “这对身体不好!”

    刘睿影说道。

    即便如此,他也不忘口头上争个痛快。

    随后蹲在地上,把这烟袋锅子磕灭了才还给老马倌。

    裂皮童子看到刘睿影闭着眼。

    微张着嘴。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吐出。

    开春的雨夜,总是要比白日里寒凉的多。

    刘睿影吐出了一口白气。

    好似真的吸了一口烟一般。

    继而睁开双眼,看向对面二人。

    “你是如何做到的!”

    裂皮童子惊惧的问道。

    他的毒明明已经起了效果。

    但却被刘睿影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尽数化解。

    “攻体之毒需要解药。攻心之毒需要心药。你没有解药,可是我有心药。”

    刘睿影说道。

    他仗剑立身。

    丝毫不在乎半边身子上的泥泞,和袖口处的小窟窿。

    “没有解药,我们都是对等的。但我没有心药,所以是你赢了。”

    裂皮童子摇了摇头,颇为痛苦的说道。

    毕竟没有人能愉快地接受自己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