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总是以一副怜悯弱者的姿态。

    很多时候,后代们并不会领情。

    但他们依旧会如此照做下去。

    但事实却往往与此相悖。

    就和那女子一开始说的话一样。

    儿孙自有儿孙福。

    长辈们觉得后代的命运必须要自己牢牢把关,层层主宰,才会走得妥当。

    殊不知其实他们的命运却是被自己的子孙们拿捏在手里。

    他们可以让自己的长辈幸福长久,也可以让他们艰苦卓绝。

    孙德宇的儿子已是个苟延残喘的废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无用的废人,却依旧有能力,让他已是逼近人间武修巅峰之境的父亲中了一剑。

    这道理的对错,显而易见。

    流血的终归是理亏的。

    说的再多,他还是流血了。

    让他流血的,就是有理的。

    不管先前有过过少扯不清的恩恩怨怨,现在却着实是她的剑刺了进去。

    “你……好狠!”

    孙德宇说道。

    “我狠吗?我从没觉得我狠。”

    女子说道。

    把皓腕一抖。

    把剑上的血花尽皆震落在地。

    “以你的资本和修为,什么男人得不到,为何就偏偏要去祸害我的儿子?”

    孙德宇质问道。

    他仗剑拄地,捂住了伤口。

    这一剑让他伤的不轻。

    “祸害?你为什么就不绝的我们是真心相爱呢?”

    女子说道。

    孙德宇没有回答。

    但脸上的表情将他的心里想说的话暴露无遗。

    满满的都是不屑与嘲讽。

    女子抬头看了看天。

    刘睿影望着她的背影,很是凄楚。

    她毕竟是一个女子。

    刘睿影倒是相信她与那孙德宇的儿子是真心相爱的。

    不过孙德宇说他是祸害,别人也会这样说。

    如这女子却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和他的儿子在一起,他心中的煎熬与纠结又有几人能够知晓?

    “真是因为我有这般资本和修为,天下什么男人都能得到我才会爱你的儿子。”

    女子冷淡的说了一句。

    语气冰凉。

    不带任何色彩。

    刘睿影隔着这么远,声音传到耳边,却是都让他不自主的一颤。

    “这又是为了什么?”

    孙德宇问道。

    “为的是他在知道了我是谁之后,对我已然如故。而你,远没有你的儿子真诚!”

    女子说道。

    提剑指着孙德宇。

    随即。

    刘睿影感觉到百里之间,天地大势正在朝此间急速聚集。

    头上风云翻滚,竟是露出了一线天。

    这女子,竟是在这一句话的功夫,摸到了登临天神耀九州的契机。

    人都有七情六欲。

    最难堪破是情字一关。

    方才那句话出口。

    却是这女子的最为诚挚的感情流露。

    一言破情。

    举世皆惊。

    不但是震北王域。

    就连中都城中,正在打盹的擎中王刘景浩也察觉到了遥远之处的天地异象而瞬间板正了身体。

    孙德宇默默无言。

    看着头顶的一线天。

    “斩我即刻耀九州,你还在等什么?”

    孙德宇问道。

    “一线天终究是只是一线天。离这万里无云,天朗气清还差得远。”

    女子说道。

    “斩了我,定然就能如此。”

    孙德宇说道。

    他重新站直了身子。

    即便是死,他也不要佝偻着背。

    女子呆呆的望着天。

    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她手中的剑软了下来。

    云层重新遮蔽。

    天地也逐渐趋于平静。

    “你竟然……放弃了!”

    孙德宇说道。

    女子的双眼中噙着泪水。

    若不是抬头望天。

    着泪水早就流下来了。

    “她好像又哭了!”

    华浓说道。

    “嗯……”

    刘睿影重重的回答了一声。

    此刻他对这女子只有敬重。

    却是再无半分瞧不起。

    女人虽然对于感情比男人要冷静的多,但若是全身心的放开去爱,却是也要比男人可怕的多。

    刘睿影知道她这次的流泪,却是和先前不同。

    先前只是为了进这镇子的逢场作戏。

    但现在却是自我情感的真实宣泄。

    这眼泪一滴滴划过她的脸颊,落在地下。

    和泥泞的大地混为一体。

    但却是也一滴滴的滴在她自己的心上。

    把她的心,都滴碎了。

    对于一个心碎的人来说,登临那耀九州的天神之位还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意义都没有。

    而一个心碎的人,却是也永远为自己关上了这扇登临的大门。

    有可能她会缓过来。

    把碎裂的心缝缝补补,重新振奋。

    一定有很多人会这么做。

    但刘睿影觉得,眼前这女子是决计不会了。

    心碎了就碎了。

    碎过得东西,再怎么拼凑都不完满。

    这也正是她的心中所想。

    破镜终有重圆日,心碎再无复合时。

    “他的修为不是我废的。是他自己。”

    女子擦干了泪水。

    对着孙德宇说道。

    “他为何要这么做?”

    孙德宇不解的问道。

    “因为他也爱我。”

    女子说道。

    刘睿影心中感慨万千。

    这一对苦命鸳鸯。

    一个甘为爱人废尽修为。

    一个愿为对方碎尽心田。

    到底这场得失,是为了什么?

    但孙德宇却是觉得自己这一剑挨得不亏。

    若是当时他再开明些,或许就不会酿成今日这种局面。

    “你杀了我吧……这是我欠你的!”

    孙德宇说道。

    “我不会杀你。”

    女子摇了摇头说道。

    “为何不杀我?难道你不恨我?”

    孙德宇说道。

    “我已经体会不到任何感情了。而你却还是我爱人的父亲。所以我不会杀你。”

    女子说道。

    随即瘫软下来。

    坐在泥泞之中,抱着自己的软剑发呆。

    孙德宇还想说什么,却是忽然察觉到了异动。

    “你快走!边军四百万两饷银被劫,王府派出了三位供奉调查此事!先前你引动的天地大势,以及一线登临之机遇已经惹得那两人正在急速驰援此处。再不走,你必死!”

    孙德宇说道。

    他也终究是打开了这段心结。

    否则不会出言如此。

    但那女子却好似闻所未闻一般。

    仍旧呆呆的坐着。

    双眼空洞,没有神采。

    “她就是来找你说清楚这件事的……现在事情已经了断,她也没有了任何想法。至于死,她早就无所谓了。”

    刘睿影忽然上前说道。

    “小兄弟是何人?”

    孙德宇见刘睿影气度不凡,出口问道。

    先前他与这女子打斗时,却是对刘睿影没有多加关注。

    “局外人。”

    刘睿影说道。

    孙德宇一阵苦笑。

    局中人自迷,局外人当清。

    自己还真是越活越倒退……

    “烦劳小兄弟一件事!”

    孙德宇拱了拱手说道。

    “我会待她离开的!”

    刘睿影说道。

    他知道孙德宇要拜托自己什么事情。

    而他也着实不愿看着这么一位有情有义的女子,死在那些王府早已没了良知的王府供奉手下。

    “多谢了……在下震北王王府供奉,孙德宇!”

    孙德宇说道。

    却是放低了姿态,极为郑重的说了一番自己的名讳。

    刘睿影知道,这意思是他孙德宇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刘睿影也突然一阵苦笑。

    没想到回一趟中都竟是如此之难。

    不过有些路,一旦出发了。

    若是不走到头,是没有旁的路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