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月笛不能重新提起精神,她怎么会重新打扮成这副样子?

    刘睿影只是带她离开了那个地方罢了。

    人终究还是只能靠自渡。

    月笛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平静的喝着酒,偶尔吃一口小菜。

    刘睿影把这一壶浓茶喝完。

    觉得自己的精神也是恢复了不少。

    他便决定去阳文镇的查缉司站楼。

    既然他现在回不去中都。

    有些事还是尽早汇报上去比较好。

    回过头一看,这博古楼还是小事。

    震北王域的四百万两饷银才是重中之重。

    这家酒肆没有住宿。

    不过最近的一家客栈,就在酒肆的斜对面。

    “你是中都查缉司的人。”

    就在刘睿影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

    月笛说道。

    “是。”

    刘睿影回答道。

    “你是哪个省的?”

    月笛问道。

    “你对中都查缉司很熟悉?”

    刘睿影反问道。

    “熟悉。但不喜欢。”

    月笛说道。

    “我是天目省的。”

    刘睿影说道。

    “省巡蒋昌崇?”

    月笛说道。

    “没错。你认识他?”

    刘睿影问道。

    “不认识。”

    月笛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刘睿影总觉得月笛和中都查缉司有些关系。

    从她开口问自己是哪个省开始,这种感觉就越发的强烈起来。

    “若是当时的查缉司,都是你这般少年的话,我也不会离开了。”

    月笛自语道。

    这却是让刘睿影浑身震悚。

    自己的感觉着实没错!

    这月笛不但和查缉司有关系,甚至她本就是查缉司的人。

    不过听她话中的意思,却是和萧锦侃一样,因为某种原意离开了。

    不过以月笛的武道修为,在查缉司起码也能和省巡比肩。

    但这个名字对于刘睿影而说却是生疏的紧。

    从来都没有听过。

    “当时的我叫韵文。月韵文。”

    月笛说道。

    刘睿影已是说不出话来。

    韵文。

    中都查缉司掌司之下的两位司督之一。

    虽然查缉司中人都不知道她姓什么,也不知她是男是女。

    但司督之位在查缉司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司督……韵文?”

    刘睿影试探的问道。

    “没错。”

    月笛说道。

    “其实我也不算离开了查缉司。虽然我不再为查缉司做事,但卫启林在我临走前,还是给我保留了司督的职位。任何时候我想回去,就能回去。”

    月笛说道。

    “那您为什么要离开?”

    刘睿影问道。

    语气也恭敬了起来。

    “没什么原因。就是觉得太压抑了,想出去走走。结果这一走,差点万劫不复。”

    月笛自嘲的说道。

    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

    一块没有任何雕饰的椭圆形玉牌。

    正面是两个大字:司督。

    背面则刻着她的名字,韵文。

    “此处人多眼杂,在下不便行礼,还望您见谅!”

    刘睿影说道。

    玉牌和他的官凭一样。

    都是身份的象征。

    所谓空口无凭。

    查缉司向来是认令不认人。

    “无妨。”

    月笛轻描淡写的说道。

    “您为何要在这时告诉我身份?”

    刘睿影问道。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问出来,无非是想确定一番罢了。

    “因为我不想你死。”

    月笛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显然不是刘睿影想听到的答案。

    因此他只有沉默。

    “所以我决定帮你一把,将那四百万两饷银追回来。”

    月笛接着说道。

    刘睿影笑了。

    这句话才说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试问一个漂泊在外许久的司督,为何会突然自报身份?

    那就一定是要对眼前的事有所作为。

    “您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刘睿影问道。

    “你还是叫我月笛吧……或者月姐也行。”

    月笛说道。

    刘睿影有些尴尬。

    “你不是已经有了想法?”

    月笛又喝了一杯酒后说道。

    刘睿影的确是有些想法。

    但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心里没底的时候,总是想要多问问人。

    并不是为了得到些建议。

    只是想听到一声肯定,让自己的底气更足一些。

    “不过我要先声明一点。”

    月笛话锋一转,语气忽然严肃。

    “月姐请讲!”

    刘睿影说道。

    “先前发生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许再提。”

    月笛说道。

    “我明白。”

    刘睿影说道。

    “不是明白,而是必须这么做。”

    月笛说道。

    “我会这么做的。”

    刘睿影语气坚定。

    “他家世代都是震北王域的人……情深缘浅,这就当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月笛说道。

    刘睿影知道他说的是谁。

    便是那震北王王府供奉,孙德宇之子。

    “他们……都不知道你和查缉司的关系吗?”

    刘睿影终究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在查缉司叫韵文。除了卫启林以外,没人知道我姓月。因为这个姓本就很少见,写出来难免引人注目。现在想想,倒的确是让我日后方便了不少。”

    月笛说道。

    “月姐出查缉司多久了?”

    刘睿影问道。

    “记不清了……估计和你活的年岁差不多。”

    月笛看着刘睿影说道。

    刘睿影等着月笛喝完酒,好一并离开。

    但在这时却有一个喝的烂醉的酒鬼直勾勾的看着月笛,走了过来。

    刘睿影皱了皱眉头。

    但他却又不好催促月笛。

    那酒鬼显然也是位江湖客。

    从他腰间挂着的那把大宽刀就能看出来。

    这样的人今朝有酒今朝醉。

    没钱了,就再去做些无本的买卖。

    总之是没有是非底线的。

    小二显然是知道这位江湖客的习性。

    一看到他径直朝着刘睿影这桌走来,便上前阻拦。

    “张爷!您这是……”

    小二话还未说完。

    脸上便结结实实的被这位张爷抽了一个耳光。

    “连老子的事你也敢多嘴?”

    这位张爷晃晃悠悠,满嘴酒气的说道。

    “客观,您带着女眷,还是快些离开吧!”

    小二赶忙跑过来,捂着脸,对着刘睿影耳语一番。

    还未等到刘睿影回应。

    那张爷却是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月笛的身边。

    一条胳膊搂过去,把住了月笛的肩头。

    “美人儿!和这俩小白脸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哪里懂得男人会的东西!”

    张爷说道。

    “难道你就懂?”

    月笛不动声色的问道。

    也任由他搂着自己。

    “那当然了!只怕你试过就忘不了,还得求着我要!”

    张爷说道。

    伸出另一只手,就要朝月笛脸上摸去。

    只是到了近前,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不见了。

    低头一看,竟是掉在了桌子上。

    他茫然的看着月笛。

    “别弄脏了桌子!”

    月笛说道。

    拿了一只碗,放在他的手腕下接血。

    酒劲的作用总是能让人迟钝。

    过了许久,这张爷才嚎叫了一声!

    抱着自己的断手,在大厅里又蹦又跳。

    “你是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

    张爷嚎叫着冲出了酒肆。

    月笛把他他那掉在桌子上的断手,扔进给他接血的碗里。

    信手一抛,就从窗户里扔了出去。

    “我当然是人……只是脾气不好。”

    月笛说道。

    说完还对着刘睿影调皮的笑了笑。

    现在她,好似又活灵活现了起来。

    但刘睿影知道,这不是忘记,而是放下。

    毕竟渡过沧海的人,是不会在意湖水中的涟漪的。

    踏遍了九山,世上那还有能够如烟的云霓?

    他放下了曾经让她自己迷离神情的风景。

    但是那些音容笑貌依然和她紧紧相依。

    舞榭歌台,灯红酒绿。

    莺歌燕舞,花田逶迤。

    这些个世俗的光景,她肯定早就看腻了。

    中都城外的那条河日夜的流淌着。

    也会在每个春天,都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

    只是琼楼依旧在,斑驳却陡生。

    燕子飞走时,没人会提起旧日风情万种。

    待那燕子再循着笛声归来时,最好看的,依然是这满城风絮,一川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