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青雪青却又过于无邪。

    从来不曾认真听过自己的一言一语。

    就拿这鞋跟处的铃铛来说。

    一个刀客,怎么能够如此的暴露身形?

    你要杀的人或是要来杀你的人,隔着八丈远却是就能听到铃音。

    这岂不是送命的事情?

    “第三刀你已修习了一年半。若是到年底还没有修成,可就得按照你我的约定老老实实的去做!”

    小钟氏严肃的说道。

    虽然她心中极为宠爱自己的女儿,但却从来不曾表露。

    有些事不需要让青雪青知道。

    自己替她坐好就行了。

    在青府中人的眼中,小钟氏不是一个好人。

    是一个只想侵吞青府百年祖业的恶妇。

    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谁又知道她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自己?

    这些话说出来没人信。

    何况小钟氏也无人可说。

    就这么一天天的累积在心里。

    却是让她愈发的苛刻起来。

    “我知道的!不过我肯定能修成!”

    青雪青笑着说道。

    两年前,小钟氏曾与青雪青约定。

    若是年两内修不成《斩影刀》的第三刀,便要她取掉鞋跟后的铃铛,把拖地长裙换成一身短打劲装。

    同时还要答应自己替她牵线的一桩亲事。

    “夫人,鸿州州统文听白携其子文琦文到访!”

    前院管事忽然走过来说道。

    “前厅备茶待客,雪青,你随我一道去!”

    小钟氏整理了一下衣襟说道。

    青雪青却是有些不乐意。

    因为她并不相见鸿州州统文听白的儿子文琦文。

    文琦文便是小钟氏替自己女儿说定的那门亲事。

    实际上,这两年只是个托词罢了。

    无论两年过后,青雪青的《斩影刀》修没修成,却是都要和文琦文成亲的。

    文琦文和青雪青同年同月出生,只差了十一天。

    因为鸿州州统文听白和青然私交极好。

    所以在二人小时,文听白和青然在酒桌笑谈间,便说定过这门亲事。

    文听白虽然贵为鸿州州统。

    但却是也知道青府的重要性。

    若是自己的儿子能娶的青雪青。

    那岂不就是自己文家和青府变成了姻亲?

    由此他在鸿州的地位便能更加巩固。

    何况文听白与其子也都是刀客。

    鸿州的刀客有谁不对青府的《斩影刀》垂涎三尺?

    可惜青府却是有祖训。

    这《斩影刀》知道家破人亡时,都不能外传。

    但文琦文和青雪青成亲之后,这就算是一家人了。

    青府还有什么理由不给自己姻亲修习这《斩影刀》呢?

    两边却是各家都有各家的算盘,各家都有各家的计较。

    文听白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够娶得青雪青。

    却是把他的名字也起为了姓氏头尾放双的样子。

    乍一看上去,这文琦文和青雪青,倒也是十分般配。

    何况二人本就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

    文琦文自然也对青雪青是一片炙热赤诚。

    可在青雪青的心中,文琦文却只是一个好哥哥,一个好朋友。

    从来对他没有过男女之情。

    她也曾给自己的母亲小钟氏说起过此事。

    但小钟氏却不以为然。

    她觉得感情这回事,嫁过去自然就有了。

    再加上二人本就是两小无猜,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更主要的是,小钟氏明白这感情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花。

    但自己的女儿若是嫁进了州统府。

    那青府的地位却是就在鸿州牢不可破。

    任谁也无法动摇一分。

    与其说是成全一段儿女婚姻。

    不如说是小钟氏与文听白,青府与鸿州州统相互利用罢了。

    但这些事,双方自然心照不宣。

    毕竟这强强相联,何乐而不为呢?

    “见过文叔叔!”

    青雪青虽然心中不愿,但还是随母亲一道前往迎客。

    这些礼数她还是知道的。

    不能落了青府的面子。

    她对文琦文有些避讳,就是因为上次她去孤海红林中跳舞时,文琦文也在。

    一曲舞尽,文琦文却是心动的难以自持,紧紧的握住了青雪青的双手,双眸神情。

    这一下却是把青雪青吓住了。

    连身上的披肩都顾不得拿,双手挣脱之后就一溜烟跑了回来。

    到如今已是半月有余,却是再没去过孤海红林中跳舞。

    文琦文倒也不是个纨绔子弟。

    琴棋书画,刀剑枪马,无一不精。

    在鸿州也是头一份的青年才俊。

    就连震北王上官旭尧来鸿州查访时,见到文琦文这般英武的少年郎,也曾亲自开口褒奖。

    还赠了他一口宝刀。

    “几日不见,雪青却是又漂亮了几分!”

    鸿州州统文听白说道。

    “光是漂亮有什么用?都是些花架子罢了……”

    小钟氏笑着说道。

    别人夸赞她的女儿,她心里着实很是受用。

    不过女人的美色,只够维持不超过二十年。

    二十年过后,却还是得用实力说话。

    青雪青的确是出落的极为动人。

    但若是没有相应的武道修为,只怕最后嫁入了州统府,也会被人踢出门来。

    “青妹,上次你的披肩落在了孤海红林中,我给你收起来了。想的你第二日去时再还你。结果我连去了三天,却是都没有见到你。”

    文琦文说道。

    把青雪青的披肩还给了她。

    青雪青一看到这个披肩,便又想起了当日之事。

    两颊之上不由得浮现了一层红晕。

    “这几日我令她在家中修刀,却是没有出门。”

    小钟氏不知那日情况。

    但眼见女儿这般姿态,就知其中或许有些误会。

    于是便出言解围道。

    “雪青还是有出息啊!这般年纪竟然能如此沉稳的修炼。文儿,若是有你青妹的一半努力,我也就放心了!”

    文听白说道。

    “主要是钟姨教的好!我打小起就是自学成才,哪能比得上青妹呢!”

    文琦文说道。

    他的母亲过世很早。

    而文听白却也同他的朋友青然一样,是个用情至深之人。

    这么多年来,却是都没有再续弦。

    州统之位,公务繁忙。

    的确是没有在自己儿子的成长过程中陪伴过什么。

    小时候,文琦文却是还经常跑到青府来蹭饭吃。

    文听白知道,自己的儿子其实对自己是有怨气的。

    可是当年错过的,已然无法弥补。

    只能尽力的抓住现在,以及给他的未来铺路。

    “这却是又开始埋汰起我这个当爹的了!”

    文听白指着自己的儿子,自嘲的说道。

    “文儿,你爹也是不容易!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还要管理着这么一个诺达的鸿州。”

    小钟氏出言劝慰道。

    文琦文展颜一笑。

    方才那句话,他只是故意那么说的。

    无非是为了调节活跃下气氛罢了。

    曾经的那些孤单的时光,其实他早就不在意。

    不过在他最孤单的时候,和青雪青每日的玩耍嬉闹,却是他精神的唯一寄托。

    所以也难怪他会对青雪青如此的一往情深。

    “青然兄可好?”

    文听白喝了口茶后问道。

    “唉……老爷还是有些虚弱。时好时坏的……有时候还愿意下床在屋内踱步几个来回,有时却是接连两三日都只喝一碗稀粥。”

    小钟氏说道。

    文听白听后点了点头。

    他很是理解这种感觉。

    不过他却是极为羡慕青然。

    在文琦文的母亲过世之后,文听白也是刹那间万念俱灰……

    甚至恨不得就此随着一同去了。

    可是一想起自己年幼的儿子。

    一想到鸿州的重担在身。

    却是不得不硬挺过来。

    好在他撑住了,却是没有被自己的私心与神情所打倒。

    旁人看起来,这样无非是极好的。

    可是只有文听白自己知道,他是多么想放下一切,像自己的好朋友青然一样,只在回忆里沉沦。

    直到现在,文琦文不管每日多晚。

    却是都会在睡前,给他文琦文的母亲上一炷香。

    吃饭时若是没有外人,也会在身旁多摆一副碗筷。

    “还是尽力的劝劝吧……尤其是雪青,经常去看看爹爹,你去了,他肯定开心!”

    文听白说道。

    青雪青点了点头。

    “州统大人今日怎么得闲来来坐坐?”

    小钟氏问道。

    客套结束。

    却是该切入正题。

    他知道文听白此番前来定是有事相求。

    “不知夫人可知道最近震北王域发生了什么?”

    文听白问道。

    “我一向很少出门,只打理府内事物。不知州统大人说的是何事?”

    小钟氏言语间,却是已经把最近他知道的震北王域内的事情全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震北王域四百万两边军饷银被劫夺。”

    文听白说道。

    “什么人竟然有这般胆量?竟然敢劫夺边军饷银?!”

    小钟氏故作惊讶的说道。

    这事她当然知道。

    “不但是有胆量,而且还有本事。”

    文听白接着说道。

    言语里却是有些苦涩。

    “不过咱们鸿州可没有边军啊!”

    小钟氏话锋一转说道。

    “鸿州的确是没有边军。但是鸿州有矿场啊,铁矿。”

    文听白说道。

    小钟氏皱起了眉头。

    这会儿他的确是不知道文听白此言何意了。

    “昨日我刚接到震北王府的王令。说劫夺饷银的一行人,极有可能要用这批饷银购买箭矢甲帐。夫人也知道,震北王王域内,兵器甲帐库存最多的就是咱们鸿州。虽然我已下了严令,将鸿州内所有的箭械局以及甲帐库全部封锁,但……”

    “但却是又怕他们去矿场上买了铁矿私自铸造?”

    小钟氏接着说道。

    这般心机只会,却是让文听白都有些自愧不如。

    “的确是如此。”

    文听白说道。

    “州统大人需要我们青府做什么?”

    小钟氏问道。

    “不瞒夫人你说。这次风波的确极为严重……就连王爷,都被刺杀了两次了。”

    文听白压低了声音说道。

    小钟氏沉默不语。

    他知道文听白却是想让青府和鸿州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不过这样严重的事态,青府一旦介入,说不定就会惹祸上身。

    一时间,小钟氏却是也难以决断取舍。

    “夫人不必忧虑,此事或许还要和青然兄商量一二!”

    文听白说道。

    “我青府在矿场上倒是有些门路。”

    小钟氏思忖良久,终于是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知这门路可靠否?”

    文听白接着问道。

    “这门路就是老爷的长子。”

    小钟氏说道。

    文婷白豁然开朗。

    早就听闻青然的长子去了矿场那边发展营生。

    但是他派人在矿场打探了一番之后,却是没有一个人姓青。

    只有个叫做金爷的,在矿场崛起的十分突兀。

    现在看来,这位金爷想必就是青然的长子。

    也正是在青然病倒后,被小钟氏排挤的不得不离开青府。

    原来这金爷却是改头换面,把自己的形势“青”字取了个谐音“金”。

    “原来如此……不知夫人可否帮助联系一二?我准备派文儿去一趟矿场,了解下情况。”

    文听白说道。

    “州统大人放心,我一会儿就让老爷修书一封。我看就由雪青带着,和文儿一道去吧。刚好她也有许多年没见过自己的哥哥了!”

    小钟氏说道。

    既然已经决定要和州统府一道趟这浑水。

    小钟氏便把自己的一切都压在上面。

    不但答应让病重的青然修书,更是让一向没出过远门的女儿去往那荒无人烟的矿场。

    青雪青听到后想要反驳。

    却是被自己娘亲一句“添茶”所打断了。

    最终,青雪青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那我也就不打扰了。夫人既然有这个门路,已是帮了在下大忙!我却是还得回州统府处理公务!”

    文听白说道。

    有些事上不得台面。

    只能借助青府的力量来摸排处理。

    “州统大人放心,青府和鸿州唇齿相依,当然会竭尽全力!”

    小钟氏说道。

    “文儿不如留下来一起用饭?”

    小钟氏却是又看着文琦文说道。

    文琦文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过他却是还得询问下自己父亲的意思。

    “哈哈,刚好我今天也忙,你就在你钟姨这里待着吧。吃完饭还能顺便和你青妹切磋切磋武道。”

    文听白说道。

    文琦文自然是点头应允。

    只是青雪青却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她并不讨厌文琦文。

    只是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文琦文这般热烈的感情。

    若是能一起吃个饭,或许还能说说话聊开一点。

    毕竟自己的母亲已经替她做了主,要和文琦文一道去见自己的哥哥。

    那位哥哥她只有极为模糊的印象。

    长大后却是只听人们说起过,再未谋面。

    小钟氏让青雪青领着文琦文先去后园。

    自己则起身一直把文听白送出了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