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觉得颜面无光……

    不声不响的拿起酒壶倒酒,以此来当做掩盖。

    “我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雪青问道。

    却是让金爷犯了难……

    虽然介绍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情。

    但老板娘着实难以用‘怎样’二字来限定。

    “小时候,爹应该给你讲过一个故事吧?”

    金爷沉思了半晌,忽然问道。

    “哥哥你说的是哪个故事?”

    青雪青问道。

    “关于一座山顶上的宅邸,住着一位姑娘。而她的宅邸却挡住了一位少年的夕阳。”

    金爷说道。

    青雪青激动地轻呼了一声!

    这着实可以算的上是她最喜欢的故事了。

    可是这故事,青雪青到现在为止,都只听了一般,从来都不知道结局是什么。

    说在那震北王域深处,有一座宽大的院落,院落里有一座比青府主座还要高上去不少的塔楼。

    这座塔楼屹立山巅的雪线之上,每个季节的每个傍晚,夕阳都会水平地照射过来,照射在里面一位姑娘的侧脸上。

    而在山下,也有一个小院落,住着一位少年。

    少年本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静静守候着夕阳。

    但这座塔楼建成之后,他却是就再也看不到了夕阳……

    纠结了许久之后,他还是决定去山顶上那座宅院看一看,就算是无功而返,也要哀求这塔楼的主人让自己再看一眼落日。

    望山跑死马,更何况少年还是走路。

    终于,他站在了这座宅院的面前。

    雪线上清冷的空气中,他却闻到了一缕缕很有节奏的,淡淡的香味。

    却是和他吃过的任何一道菜,见过的任何一种花,香味都不同。

    青雪青的记忆便停留在这里。

    “哥哥,那少年问道了香味之后呢?那香味究竟是什么香味?他有见到那位姑娘吗?夕阳最后到底归谁?”

    青雪青一股脑的问了这么连串的问题。

    “还是等见到了你姐姐,让他告诉你吧。”

    金爷说道。

    “青妹,我怎么不知还有这么一个让你如此魂牵梦萦的故事?”

    文琦文问道。

    “这故事,可以说是青府除了斩影刀之外排第二的至宝了!”

    金爷玩笑着说道。

    “没有任何外人知晓?”

    文琦文问道。

    “我小时候,娘亲就讲给我听过。她说这是她过门不久之后,我的奶奶讲给她听的。”

    金爷说道。

    “一个故事若是能再青府中传承这么久,向来必定有它的深意!”

    文琦文深沉的说道。

    “深意倒是没看出来……其实我没法给回答雪青那一连串问题的原因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故事的结局。小时候,总觉得这故事太过于无聊,听着听着就睡了。男孩子,喜欢的当然是那些江湖事更多。”

    金爷说道。

    “可这个故事,和我姐姐有什么关系?”

    青雪青问道。

    “我也说不上……只觉得故事里的那位姑娘很像她。从我第一遍听刀这个故事时,我就有这种感觉。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感觉丝毫没有减弱。”

    金爷说道。

    这是一种直觉。

    直觉总是给人一种瞎猜,不靠谱的意象。

    赌徒最喜欢用的,恐怕就是自己的直觉。

    金爷并不是一个赌徒,但却偏偏在这件事世上愿意听从且相信自己的直觉。

    其实这直觉与客观本就不是一对互相冲突的冤家,反倒很是相辅相成。

    刻意去做的事,刻意归结与理性。

    但就像这三人此刻喝酒一般,喝酒就是一种直觉。

    理性之下做的事情,总是要有目的。

    但直觉做的事,大抵上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罢了。

    若是非要论个孰重孰轻,那恐怕直觉才是一个人的根本。

    不需要任何教化,只是天性使然。

    文琦文听到金爷的这番言论,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非但不觉得依仗感觉行事是一件正确的事情,甚至还千方百计的想要摒弃自己的感觉。

    可不管是仗剑行天下,还是一刀入江湖,风起云涌之间,天地都化为了一杯酒水。

    饮完一杯,还有三杯。

    三杯过后,还有数坛。

    这人间世道的沧桑恩怨,是永远用剑破不完,刀劈不开,杯装不下的。

    怎么能时刻的把持住自身?

    少年时,只是鲜衣怒马,睥睨情况。

    但过了这段岁月,成为什么样的人,却是都要凭借着心中的直觉。

    “你俩现在正当年,可有想过日后要有何种作为?”

    金爷开口问道。

    “我们还有选择吗?”

    青雪青睁着眼睛问道。

    确实让金爷很是感慨……

    是啊,生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不幸。

    旁人看起来的万丈荣光,但凑近一瞧,却都是满满的身不由己。

    读书成了才子,自当醉酒风流,花下杨柳。

    若是像金爷走上了这般龙吟虎啸的江湖路,便只能气贯长虹,势如破竹。

    像那雪松般,屹立寒冬之中长青。

    只可断身而不会折腰。

    出门到现在,青雪青和文琦文已经能些微的体会到这条路上的苦涩。

    荒城总悲凉,手中的虽然始终都握紧了刀锋,但却不一定有可以匹敌的凌然。

    “你给他们说这些作甚?”

    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金爷抬头一看,正是李俊昌背着光走来。

    “你这么知道我们在这?”

    金爷问道。

    “闻着酒香也能知道你们在这。”

    李俊昌说道。

    坐下后自顾自的,抓起一个酒壶,仰头痛饮。

    金爷看他神色轻松,俨然有了几分回归到曾经的意味,当即心里也是无比高兴。

    “现在,却是有四个人喝酒了……”

    金爷说道。

    “我只听说过有人计较喝多喝少,却是头会听到这算计几人喝酒。是这其中有什么讲究,还是你担心自己付不起酒钱?”

    李俊昌说道。

    “我以为你会需要很久。”

    金爷并没有回答李俊昌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说道。

    “不需要很久。回忆里的人和事越短越好。”

    李俊昌说道。

    “因为重复时间长了的话,那就不是回忆了。能记住,说明总有刻骨铭心的部分,保留着不就好了?何苦要去重复?我不想更改记忆里的部分,也不想再重现任何记忆。”

    李俊昌接着说道。

    金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就好比有时候很想很想去见一个人,或者很想很想做一件事,并不是因为还喜欢还惦念那个人,也不是对那件事如此的渴望。

    而是因为自身还在纠结当初和对方在一起时的自己,以及当时做那件事时候的态度。

    人本是个很矛盾的生灵,同样也是最为自私的。

    怀念的,永远也是当时的自己罢了。

    感叹的,也永远是现在的变故。

    在这个过程,总会有一个人不计后果的给你心疼,疼爱,溺爱,宠爱,只为了换你有朝一日的成熟。

    看着身边的景色在身旁倒退,远处已经隐隐能看见一个城郭的轮廓。

    在李俊昌的身上,曾经的李家就是这么一个“人”。

    相对而言,青府对金爷也是如此道理。

    李俊昌这繁华,虽然说的不痛不痒,但是金爷知道,这话能说出口,却是耗费了他足足十五年的光阴和心血。

    个中的艰难,没有任何旁人可以体会。

    在这路上,大家都很匆匆。

    为了利益和一起,都能彼此称兄道弟。

    可当那战鼓一旦想起,人间怕是只有厮杀。

    这里面的的豪情,桀骜不羁,苦与涩,造化弄人,最终脱不出一个情字。

    金爷和李俊昌也曾幻想自己是一位握紧刀锋的浪子,行走于花街巷尾。

    红春艳酒,爱欲情仇,你去我留,从不沾羞。

    一曲古琴,一位美人,巧笑嫣然间,顾盼横流,情定四海,恍然见黄昏。

    这顿饭,菜还没有上桌时,金爷和李俊昌却是已经大醉……

    桌上的十来壶酒,刚刚喝了一半。

    金爷和李俊昌一个朝前趴下,一个向后仰去。

    但二人无一例外的是,右手中紧握的刀柄,就算醉倒在地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放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