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老板娘仍旧与那人争斗不休。

    可是无论那人那人的刀招如何变化,老板娘却是都以身形的变换和腿法应对。

    袖中刀仿佛只是个装饰品,穿戴在胳膊上,亮晶晶的晃人眼目。

    但只有真正见识过厉害的人,才知道这装饰品可是危险的紧……

    刘睿影和月笛满脸轻松的坐在一旁说话,华浓却精神百倍的看着二人争斗,一双拳头紧紧的攥着。

    “你可有看出些什么?”

    刘睿影问道。

    虽然他不是华浓的师傅,但好歹也挂了个师叔的头衔。

    这次饷银世间发生以后,刘睿影觉得自己最愧疚的,就是把华浓也牵扯了进来。

    本来萧锦侃把托付给他,是为了让这山野小子去那中都城里见见世面,就和赵茗茗从列山上下来行走人间是一个道理。

    活的年岁长,不代表懂得道理就多。

    有些人穷其一生,可能都没能走出他生活的那一个小镇子。

    相比于天下之大,如此苟且也着实是太可悲了些……

    当萧锦侃还在查缉司时,刘睿影有时会跟他在半页躲到马棚里喝酒。

    这本是不合规矩的,但好在刘睿影与老马倌私教极好,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看不见。

    通常都是萧锦侃喝酒,刘睿影帮着老马倌做些杂活。

    如此也算是有所回报。

    可是老马倌却从不喝酒。

    按理说,这些在查缉司中做杂役的,各个都是无酒不欢……

    但老马倌却是个例外。

    他只抽烟,不喝酒。

    烟酒不分家,老马倌却硬生生的拆散了这对神仙眷侣。

    无论萧锦侃如何勾引使坏,他就是滴酒不沾。

    萧锦侃走后,刘睿影还专门惦记这事儿,问过他。

    老马倌却说,人这一声无论做身都是有限度的。

    喝酒也不例外。

    他这一辈子的喝酒限度,已经在很早很早之前就用完了,所以他便不再喝酒了。

    这话听起来极为荒谬。

    刘睿影也觉得这是老马倌用来搪塞自己,信口胡说的一句。

    但如今,他也走了这么多路,见了这么多人,喝了这么多酒,却是越发觉得老马倌说的在理。

    现在想起这句话,竟是不自然的对老马倌有了些敬佩之情。

    “没什么……我是用剑的,他俩使得都是刀!”

    华浓说道。

    “用剑的人,就不能看刀吗?”

    刘睿影反问道。

    “剑和刀本就是两个东西,难道还能互相借鉴不成?”

    华浓疑惑的问道。

    “我虽然也是用剑的,但我却知道这刀对剑一定是有相辅相成的作用。”

    刘睿影说道。

    “这么说来,我还是得看的仔细些?”

    华浓说道。

    “全屏你自己,我只是随口一说。毕竟我也不太懂刀。”

    刘睿影说道。

    “你这师叔当的,可是够可以的……”

    月笛突然插话道。

    刘睿影只能以苦笑应对。

    他还不是一个完全成熟的个体,怎么会有余力去教授别人?

    师叔听着好听,真当起来,却是要比师傅还难……

    因为你不但要跟师傅一样,对这师侄加以管教,但又不能像师傅那样有话直说,还需注意些方式方法,语气措辞。

    刘睿影不知自己能交给华浓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管教他。

    毕竟华浓这少年看上去却是要比自己更加成熟老练。

    看着大厅中摆放着的灯火,刘睿影却是又想起了自己初到定西王域的集英镇时。

    那会儿他手里总是捏着一个小册子,上面记载了许许多多的条款。

    每一个条款都能让他看起来很是老练,但最后却是被他丢到了军营的篝火中,付之一炬。

    不是因为刘睿影已经经历了足够的风霜,而是他找到了一条更符合自己实际的道路。

    “老爸娘若是还不出刀,五十招之内必败。”

    华浓说道。

    “何以见得?”

    月笛问道。

    她与华浓平日里几乎没有交流。

    但也知道他是至高阴阳师——太白,萧锦侃的弟子。

    这身份若是公开出去,整个中都城也得抖三抖。

    这会儿听到华浓竟是对眼前的战局有了些看法,月笛也是想试探一番,看看这少年究竟有怎样出彩的地方,竟是能够从天下人中脱颖而出,争得这至高阴阳师的传承。

    “安仁看似心不在焉,但每一刀都出的极有章法。”

    华浓说道。

    月笛点了点头。

    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即便看不出来,如此一句话也并不难说。

    着实不能体现出华浓到底有何见地。

    “可是此人似乎是在等待这什么……因为他的每一刀虽然都是奔着老板娘的要害部位杀出,但却又在最后关键的时刻撤掉了劲气。”

    华浓说道。

    月笛有了些兴趣。

    这样的观察,可谓是有些独到了。

    “先不说他的刀势如何凌厉,单单是这对劲气的掌控程度,恐怕就是老板娘不可比拟的。”

    华浓接着说道。

    随即在桌边也做了下来。

    “要不要喝点什么?”

    刘睿影朝着月笛问道。

    “这里除了酒,只有全是沙子还发苦的水……你说喝点什么?”

    月笛说道。

    刘睿影笑了笑,走到先前与老板娘以及徐老四喝酒的桌子上取来了酒壶。

    没想到徐老四却是也跟着一同走了过来。

    “你怎么舍得换地方了?”

    刘睿影问道。

    “坐近点,能看的细致。坐远点,能掌控大体。”

    徐老四说道。

    这话着实不像是一位在矿场上做苦工的人说出来的。

    刘睿影知道他以前是一位武修剑客,但现在的他,彻头彻尾就是一位矿场上的苦工,每天靠着卖力气,赚几个辛苦钱。

    除了吃饭以外,也就只够他喝一碗浊酒的。

    “你也是剑修,你觉得这后生如何?”

    月笛问道。

    先前的谈话她虽然不在,但月笛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徐老四的身份。

    先是他的手,虽然枯槁粗糙,但依旧很有力量。

    而且他的左臂,总是习惯性的下垂,这是经年累月持剑才能养成的习惯。

    一般人就是想要模仿,都学不来。

    另外就是他的眼睛。

    徐老四的面庞上都是一层土黄色的灰,鬓角处还混了点乌黑。

    也不只是磕碰的淤血,还是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这么一张脸,就连鼻孔都有些不明显……

    可是月笛依旧被他的双眸所吸引。

    现在的徐老四,手中无剑,可是他周身上下却处处是剑。

    就连他双眸中射出的两道目光,也不比这世上任何一并名剑差了锋锐。

    “不知道。”

    徐老四之轻飘飘的瞟了一眼华浓,开口说道。

    “毕竟这剑不是用来看的。”

    徐老四接着说道。

    他拿起了筷子,想要吃一口桌上的卤菜。

    这是华浓从房间中带下来的。

    若是在平时,徐老四怕是会直接用手。

    但现在围坐着许多人,他却是也不好意思这般行事……只得拿起了筷子。

    就在他的筷子头正要伸进那碗中,加起一片豆干时,华浓也拿起了筷子伸过去。

    年少气盛,这四个可是一点不假……

    尤其是华浓这般在山里成长,像狼一样桀骜不驯的少年,更是不容许旁人对他有半点瞧不起的意思。

    想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刘睿影,不也是挺剑直刺,打的不可开交。

    华浓的剑很快。

    快到当时的刘睿影都很是猝不及防。

    现在他的手上拿着一双筷子。

    筷子虽然不是剑,但并不妨碍华浓把他当做一把剑。

    他的手夹着筷子,飞速的朝那碗中伸过去。

    看样子,是准备在徐老四夹到那一块豆干前把它夹走。

    徐老四当然看出了他的动机,也知道这是在和自己赌气。

    于是他索性放下了筷子。

    “啪”的一声。

    徐老四手中的一双筷子整整齐齐的摆在了身前的桌上。

    华浓却拿着筷子,僵硬的停在半空中。

    进退两难。

    刘睿影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地想要发笑。

    好在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可是知道华浓这少年的自尊心。

    这一笑倒是小事,万一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什么祸根,那可就了不得了……

    “筷子就是用来吃饭的。”

    徐老四说道。

    华浓拉着脸,低着头,没奈何的把筷子继续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