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在春天,可是矿场的一切都被风沙染上了一层土黄。

    就连这棵树上新冒出的叶子也不例外。

    照例也是土黄色的,看上去没有一点生机。

    若是不仔细瞅瞅,确实觉得这棵树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晋鹏一直走到后院的正中央才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小道尽头处站着的老板娘和李俊昌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人还挺优雅的!”

    李俊昌说道。

    “都是装的。”

    老板娘很是不屑的说道。

    “优雅这种事,为何还要装?”

    李俊昌问道。

    “每个人都有个自己塑造出来的面具和外壳,穷极一生都在拼了命的往里钻。或许他的外壳就是优雅吧。”

    老板娘说道。

    “若是钻不进去呢?”

    李俊昌问道。

    “不会有钻不进去这种事存在……只要你想,你就能进去。哪怕是断手断脚也要进去。”

    老板娘说道。

    晋鹏站定之后,横剑当胸。

    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靖瑶的手。

    而且并不只是他那只握刀的手,晋鹏的目光却是在他的双手之间来回摇摆。

    并不是晋鹏觉得这双手有多么的可怕,他是觉得这天地之间的造化着实奇妙。

    这双手既能端来一碗热奶,救了他的命。

    却是也可以拔出一柄弯刀,要了他的命。

    生死无常,哪里有什么尺度和屏障可言?

    到了后院中,靖瑶顿时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的头发,肩膀以及胳膊虽然有些在方才那条逼仄小道中蹭上的灰尘,但他的目光却比在大厅中时更加炯炯有神。

    晋鹏有些好奇的望着她,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会让他产生如此的变化。

    “你很喜欢这里?”

    晋鹏问道。

    “那大厅有些太过于狭小了。”

    靖瑶说道。

    “你喜欢辽阔的地方……”

    晋鹏说道,却不是问话。

    “草原人当然会喜欢辽阔的地方!”

    靖瑶很是高傲的说道。

    一个民族从驯狼开始。

    一个民族诞生在狼群出没的地方。

    一个民族。

    无限狼群。

    从靖瑶的脸上,晋鹏可以看到一种只属于降服者的自豪。

    这种自豪从狼背黑色那个溢散而出,装满了整个河谷,整片草原。

    但现在这种自豪却回荡在逼仄的小道,狭窄的后院。

    自豪的背后是寂寞。

    不是靖瑶一人的寂寞。

    而是所有草原人,与这个民族共有的寂寞。

    当晋鹏离开草原之时,他看见一匹狼载着一个男孩,悠悠地从那两株白桦树间走出。

    那山坡只有两株白桦,他就那么悠悠地走出去。

    一只铁皮桶拴在脚卷后面荡着。

    狼和马不同了,它门从不会走在一个水平线上,总是恣意的踏过一丛丛的野花。

    不一会儿,晋鹏便有些恼怒……

    因为他的目光无法铺排地扫过,无法停留在那些个银白色的光点上。

    先前看到男孩的喜悦便也不能将其淹没。

    突然间,晋鹏却是很羡慕那个草原男孩,想做做他做的梦,想去他要去的地方。

    但是那被一匹狼悠悠载去的男孩的梦恐怕早已跌到草坡的背面去了……

    背面有一丛飞瀑,音乐传来的水流声很是嘈杂。

    晋鹏追过去一看,水流恰好落在一块能开花的石头上。

    接着他便听到了那男孩爽心的笑声。

    想走上前去说几句话,却又发现自己语言不通且无话可说,只得悻悻离开。

    转身望见这绿地,绿地之后仍是绿地,最多有一条卷毛的狗在对着他狂吠不休、

    羊群在这个季节,是最白最净的。

    草原给他的最后一抹印象,则是一位穿着火样裙衫的姑娘。

    晋鹏在心里不自觉的把这姑娘和先前的少年配成了一对儿。

    火样的裙衫烘着嫩嫩的露珠,透露出一股永不孤独的意味。

    姑娘嘴角斜吊着二支野花,洒脱的似是不用告别母亲便可以去这天地间的任何一处地方。

    一串草原特有的挂坠,清脆地敲在她的脖颈。

    草原的黄昏,总牵一缕炊烟慢慢绕在半山腰的雾带上

    于是一切就变得平静而优美

    此刻嘈杂的就只剩下那只卷毛狗。

    姑娘的笑很是动人。

    可晋鹏知道,这笑不是为他。

    突然下起了雨来,早就听说草原上一旦下雨,便得住上七日有余。

    晋鹏望得那架山梁与天间,正断开了一道湛蓝的裂缝。

    远处的营帐里响起了单调的弹拨乐。

    草原的人们立即围着一块猩红的地毯抖动着。

    似困兽的挣扎,也好似一群升腾的峥狞,

    一个民族的魂从那肩、那胯、那扭动着的巨大背脊上孕育传送着。

    只是那一双双憨厚的眼神,增添了无比的温馨。

    晋鹏想要从靖瑶的身上找到些当年那位男孩的影子。

    可惜的是,他没有找到丝毫。

    两个身影就好像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办法去重合。

    当靖瑶的刀再度出鞘时,风沙忽然变得极为猛烈。

    从四面八方翻过墙壁来到这后院中鼓荡不休。

    还带着一阵阵凄厉的呼啸。

    晋鹏的剑迎风而出,带着一道电光直取靖瑶的咽喉。

    剑未至。

    却已破开了风沙。

    但逼人的剑气已经取代了风沙,把园中那棵树上的嫩叶扑簌簌的震落下来。

    还未成型,却已凋零。

    这是怎么样一种凄惨决绝的景象?

    靖瑶立刀于面前,一掌死死的抵住刀身。

    即便是如此,仍然脚下一滑,朝后退了一丈有余。

    并不是这一丈远的缓冲便让他站定了身形,而是靖瑶的背已经紧紧的贴在墙壁上,再无退路。

    然而晋鹏的剑,并不会就此罢休。

    就在靖瑶双腿蹬地,高高跃起时,晋鹏的剑也随之变化,朝上挑去,继而笔直刺出。

    两人一上一下,一高一低,一刀一剑。

    晋鹏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的剑,他的身子,距离靖瑶越是靠近,越能感觉到他周身鼓荡着的磅礴的劲气。

    这股子劲气却是比风沙还要磨人。

    犹如一把把无形锋利的小刀,不断切割者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包括双眸。

    靖瑶的身形已经过了向上窜起的势头,开始坠落。

    晋鹏几次欲要闭上的眼睛,仍然在坚强硬挺着。

    他不能闭眼。

    即便什么都看不见,也不能闭眼。

    总是已经到了极为难忍的地步也不行。

    但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靖瑶身形的变化。

    晋鹏大笑了一声之后,竟是也冲天飞起。

    右臂高举,伸的笔直。

    右臂之上是右手,右手之上是长剑。

    此刻晋鹏的腿脚,身子,右臂,手,长剑已经化为了一个圆融的整体,好似长虹出深渊,朝着仍然在不断下落的靖瑶刺去。

    “咔嚓……”

    院子中诡异的传来一声断裂的清脆。

    靖瑶与晋鹏自是无暇顾及。

    但老板娘和李俊昌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那颗老书最粗的一根枝干在二人剑气刀锋的席卷之下,终于是经受不住这般摧残而断裂了。

    树枝落地,上面的叶子也如雨点般缤纷落下。

    随即又被鼓荡的真是汹涌的劲气搅成碎片。

    看上去犹如一场秋雨,煞有意境。

    “若不是这两人还在动弹,我真觉得心爱你是一幅画!”

    老板娘看着院中的场景十分动情的说道、

    “你喜欢这场面?”

    李俊昌问道。

    “你不觉得很美吗?”

    老板娘反问道。

    “我只觉得有些凄凉……”

    李俊昌说道。

    “美好的东西总是会变得凄凉,所以还不如直面这些凄凉。你不要把任何事以及他俩的身份带入进来,只想着这是两位不知为了什么而抽剑拔刀的江湖豪客。在震北王域荒凉的矿场上,在一家残破不堪小店的后院中,在一棵半死不活的老书旁,风沙混着碎夜或许还要夹杂着血与酒……这真是最极致的凄惨!”

    老板娘说道。

    “你喜欢,我便给你画下来。”

    李俊昌说道。

    “不必了……”

    老板娘说道。

    “为何?这样不是就能时刻观赏?”

    李俊昌不解的问道。

    “花开了,每日看看都有每日的新奇。但花落了,却是看一次就足够。”

    老板娘摇着头说道。

    “他们俩,都会落?”

    李俊昌问道。

    他本已拿出了纸笔,现在却是又放了回去。

    人的手果然是不可小觑,无论是谁的。

    谁能想到李俊昌的手除了能拿起“咫尺天涯”外还画画?

    并且画的着实不错!

    “总会落一个吧……不然不符合规矩。”

    老板娘说道。

    李俊昌认可的点了点头。

    院子中可以有无数朵花,也可以好几株树。

    定然有的花先开早落,有的书晚抽芽迟凋零。

    虽然最终的结果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可输赢的本质争抢的不就是一个先后?

    差了一瞬间,一眨眼也是后。

    抢了一悠忽,一须臾也是先!

    靖瑶看到晋鹏剑光袭来,凌空身形闪动,想向旁侧躲开。

    奈何他周身三尺内,却是都晋鹏的剑气所笼罩。

    剑尖不断颤动,封死了晋鹏的任何退路。

    他已然没有了任何选择。

    “当!”

    刀剑相交。

    李俊昌护在了老板娘身前。

    随时阻挡着即将袭来的余威。

    “咚咚”两声闷响。

    似是二人已落地。

    但李俊昌与老板娘的视线却被扬尘和碎叶遮挡,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本以为的轰轰烈烈,却是骤然之间便冷静了下来……

    李俊昌朝着正前方接连劈出数刀,换得一片澄澈。

    但院中空空如也,早已无人。

    若不是那断裂的树枝落在地上,旁边还有几滴腥红的鲜血在提醒着他们俩方才发生了什么,任凭谁都会觉得这好似大梦一场。

    “人呢?”

    老板娘问道。

    “不知道。”

    李俊昌收起了刀说道。

    “真是了不得!”

    沉默了片刻,老板娘忽然发出了一句感叹。

    “的确是了不得……尤其是晋鹏!”

    李俊昌说道。

    “可是他这样做,到底算不算是背叛?”

    老爸娘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如果不这样做,就是背叛了自己。但现在这般,你若是说他背叛了中都查缉司倒也无可厚非。”

    李俊昌耸了耸肩说道。

    “左右都是背叛的话,我也会这么选的。”

    老板娘说道。

    “没错,否则这心结恐怕是一辈子都解不开。”

    李俊昌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

    方才这一场交锋,晋鹏明明有三次机会可以直取靖瑶性命,但是他都放弃了。

    第一次,就是在靖瑶的刀堪堪出鞘时。

    晋鹏本可以仗剑急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长剑比弯刀灵巧轻盈,再加上晋鹏的武道修为本就在靖瑶之上,若是再借住了身法之威,靖瑶定是难以招架。

    即便不战死,也只能弃刀跪地受缚。

    可是晋鹏却没有这样做,反而是翩翩君子般的等靖瑶周身的气势打到了顶点,他才出剑。

    李俊昌和老板娘对自己先前的评价有些后悔……

    每个人都有面具和壳子是不假。

    但晋鹏的优雅却又不似旁人那般的惺惺作态。

    即便他是装出来的样子,可是在先前那样的情境之下依旧能包吃住自己惯有的本心,这份优雅就已经变得极为真实。

    可以可以,可以故作姿态,只要在所有的场合,任意的时间都是如此,那再虚伪的客套也会变成整整的前辈。

    错过了这第一次的大好机会,一鼓作气再而衰……

    但就算是如此,晋鹏却是也以一件之威使得靖瑶无路可退。

    以李俊昌和老板娘的眼里,自是能看出来晋鹏可以在靖瑶的身形高高跃起前就出剑封死他头顶的空间,但晋鹏仍旧没有这样做……

    这却是让李俊昌和老板娘颇为不解。

    不过从二人先前在大厅中的对话中不难听出,他们俩似是有些老旧的因果。

    至于是什么,二人说的含糊其辞,外人旁听根本琢磨不透,揣摩不出。

    再而衰,三而竭。

    若说第二次晋鹏还有七成的把握能够一剑毙敌的话,第三次机会,二人却是都在五五之数。

    靖瑶自上而下劈出一刀,定然要比靖瑶从地上弹起挥剑迎敌要有优势的多。

    晋鹏出剑的时机虽然已是在靖瑶向上跃起的势头过去之后,但却是在他下坠的势头正盛之时。

    靖瑶已是巅峰,晋鹏却刚从地面弹起。

    先机尽失,高下立判。

    惟一的手段,便是晋鹏依仗着自己身后的武道修为硬拼一剑罢了。

    “你觉得这血是谁的?”

    老板娘看着李俊昌问道。

    李俊昌却是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几滴鲜血,双眼噙着泪水,不说话。

    老板娘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别样的情绪,向来泼辣精怪的她却是也收敛了性子,默不作声的站在他身边。还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他的后背上,顺着他的脊柱上下摩挲着。

    感觉到后背传来的温暖,李俊昌心里流淌过一股暖流,顿时安心下来。

    “我没事。”

    李俊昌转过身,握住了老板娘的手说道。

    老板娘抬起另一只手,食指的指尖轻轻滑过李俊昌的额面颊,留下一道浅浅水印。泪痕总是会消失的很快,但只要开了口,便会乐此不疲般不断的涌现。仿佛是一位浅笑的眼窝并不能承载那溢满心头的苦,所以才会这样悄然绽放,流出。

    老板娘也不知她现在究竟是以何种心境在面对李俊昌,但她这世道一开始见到李俊时,绝对是逃避。本想换个新的环境,来帮助遗忘,但有些事却又真的可以忘记吗?那个曾经温暖了她无数光阴,笑起来像初夏午后阳光一样不急不躁的少年,那个可以陪着她早起看朝阳,日暮数繁星,再把熟睡她背回家的少年,她是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的……现在回忆起来,确实要比后院中的场景更加像梦,既然是梦,那就不如珍藏,应当是要比遗忘更加漂亮的应对。

    至少老板娘明白,不论以前有多么的不如意,不开心,不尽兴,都要漫漶欣喜的去接受,有时候会很痛,但当痛楚散发的淋漓尽致时,定是会否极泰来的。老板娘不恨他,除了不告而别之外,也再找不到什么可以用来记恨的理由。她自己不也是为了坚持当初的选择而放弃了几乎一切来到了这矿场?他们俩都是没有退路的人,不如直接选择跟随。趁着还没有被这些不幸彻底的击溃、打垮、冲昏头脑,那边就如此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李俊昌倒是对老板娘说过不少承诺,当时的他们却是都有足够的资源能力去制成。但现在无论是老板娘也好,李俊昌也罢,都已不再年轻,也不会做梦。所老板娘不敢赌……她已经没有了当初毅然决然的离开鸿洲青府的豪迈,剩下的只有那千思百转的纠结……

    夜深人静的时候,老板娘失眠大抵都是在想如果自己当初不离开青府,那刀现在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是不是也会同平常人家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身边有个呵护自己的人?即便是不够有趣,甚至有些寡淡,也能相敬如宾的过完这半点不由己的一生。

    ————————————

    老板娘客栈西北角的戈壁滩上。

    震北王上官旭尧正朝着他先前在在窗子中看到的身影走去。

    “你来了。”

    高仁背着手说道。

    “你不就是在等我?”

    震北王上官旭尧问道。

    “不错,我正是在等你。”

    高仁说道。

    仍旧是没有转过身来。

    “那你早该算出我会来。”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他的脚步停在距离高仁三丈远的位置。

    “难道你没有算出我何时回来?平白无故的站在这里被风吹了小半个时辰定然不好受吧……”

    震北王上官旭尧接着说道。

    “我若是能算到这一步,你也不会对我是如此态度。”

    高仁微微侧了侧身子说道。

    “那该是如何?”

    震北王上官旭尧问道。

    “自是会三番两次,五次三番的邀请我去你那华丽的震北王府中做客,拿出最好的酒,叫来最美的姑娘。”

    高仁上多傲。

    身子又朝着震北王上官旭尧这边偏转了几分。

    “也正是因为你有如此想法,所以你才算不出我什么时候会来。”

    震北王上官旭尧轻蔑的说道。

    “你很看不起我?”

    高仁问道。

    这次他的身子彻底的转了过来,面对面的看着震北王上官旭尧。

    “不不不,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任何人,我最多只是对你有些不理解。”

    震北王上挂需要连连摆手说道。

    “你可以问我。”

    高仁笑着说道。

    “我问你若是你不回答,岂不是很没面子?”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你不问,那只能永远自己瞎猜。我可以接受被人看不起我,但我不能容忍别人误会我。”

    高仁说道。

    “所以你定然是会回答的了!”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说不定呢!”

    高仁眉毛一挑,打了个机锋。

    “你来我震北王域,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是真为了几百万两银子?我不觉得你会甘心为草原人当个马前卒。”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几百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况且草原人也没有那么不堪。”

    高仁说道。

    “但对于你来说,最终的目的一定不是为了钱。”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人丑陋的一面你有了解过吗?高高在上的震北王当然是不会知晓的。”

    高仁说道。

    还右手扶胸,对这震北王上挂需要深深地鞠了一躬。

    “愿听先生赐教!”

    震北王上官旭尧拱了拱手说道。

    “人的丑陋自古就存在,不管是先前的无数个皇朝,还是的那个下的五王共治。有人的地方,就要丑陋。这丑陋不是说人的脸好看与否,而是取决于人心。这里面蕴藏着的就是人类千百年来都难以改变的丑陋的一面,很多人都被征服。但要说最让丑陋的一面,恐怕还是“人为钱死,鸟为食亡。”

    高仁说道。

    “没钱寸步难行,吃不饱,穿不暖,你我也是如此。”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关于这一点,他没有什么反驳之处。

    “你出身在门阀士族,对这些当然是风轻云淡的一句带过。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这种痛苦你没有,别人却有?甚至最后都不得不选择被屈辱的征服。”

    高仁反问道。

    震北王上官旭尧沉默了……

    对于这些关键,他的确是从来没有考虑过。

    但是纵观每个时代,每处世道,却是都有不合理的现象发生也只有一些不够坚强的人,会被各式各样痛苦所征服。当一个现象变得足够普遍的时候,那它的出现和存在,定然就是合理的,故而震北王上官旭尧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大多数人刚开始都是有梦想的,也志气。不论富贵还是贫贱,孩童都会对你说出将来要怎么样。但是结果呢?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现实根本就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很多人本来可以一生去做很多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但最终却都变得世俗。跟随世俗的潮涌,随波逐流的放弃了梦想,人云亦云的浑噩度日。但最为你这样的王爷,一域之主,真的有考虑过自己治下百姓的疾苦?”

    高仁厉声质问道。

    这已经超出了谈天的范畴,竟是变得有些像斥责与声讨。

    “五王共治已经有了不短的年头,四海升平的年代,可丑陋的事却比征伐不断,狼烟四起时更加频繁,归根结底就是像你们这般盛气凌人的人太多,而那些有抱负也有能力的人却永无出头之日。”

    高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他看震北王上官旭尧默不作声,却是越说越起劲。

    “每个年景都有每个年景的苦,每个年景都有每个年景的规则。掌握了这种规则,便掌握了自己的活法。掌握不住的人当然就会觉得被抛弃,被舒服,甚至被踩压。这样的事情,怕是不能一概而论……”

    震北王上官旭尧终于开口说道。

    “你知道我为何会没有得到至高阴阳师——太白的传承?”

    高仁话锋一转问道。

    “愿闻其详。”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因为不论是我的师傅叶伟,还是我的师弟萧锦侃,他们都太自私了。师傅是个跛脚瘸子,师弟是个睁眼瞎子,而我是个侏儒矮子,按理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当然是要为自己争权夺利,可我想的与他们都不一样。我认为自己已经是足够幸运的那一小撮人,而更多人的却因为条件所限,一辈子无法买房娶亲,有了什么头疼脑热也不知去看郎中抓药,而是去神庙中好一顿哭爹喊娘,最后用手绢包一捧香灰带走。”

    高仁说道。

    “所以你想要改变这些,让每个人都有追寻自己愿景的机会?”

    震北王上官旭尧问道。

    “当我师父叶伟问我和我师弟,若是得到了至高阴阳师——太白的传承之后会做些什么。我说的是即便天罚随身,我也要用我毕生所学,一己之力,来尽可能的走遍天下的边边角角,尽可能的给所有人一个平等的机会。”

    高仁说道。

    “萧大师是怎么说道?”

    震北王上官旭尧问道。

    “他如何说,现在还重要吗?”

    高人冷笑这说道。

    震北王上官旭尧抿了抿嘴……觉得自己这问题的确是蠢得够呛!

    高仁如此说,最后却是没有得到至高阴阳师——太白的传承,那便说明萧锦侃的回答定是与他截然相反。

    “不重要了……”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这句话他说的声音极小,小到他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

    刚一出口,就被风吹散,沙磨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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