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力战不敌,那也会有旁人接过她手中的刀锋,继续她的事业。不过只有她仍旧一息尚存,身为锋芒便只能展露和绽放。

    她看着楚阔,一言不发。劝说至此和疑问却是都没有必要再开口。很多问题问出来,并不是因为想要知道答案。而是已经知道了对方如何回答,才会问出口。若是不知道对方会作何解释,那却是也没有了提问的必要。双方相对,和男女之情相似,并没有什么差别。很多人错把心迹的表露当成开端,实际上最后一句“我爱你”出口,应当是划破黑夜的第一缕晨曦,刺入咽喉的第一寸利刃才对。

    “你不想动手的话,我便要出剑了。虽然我用不惯剑,但和命想比,先前拿筷子都可御敌,现在有长剑在手,终究还是要好得多。”

    靖瑶说道。

    言毕,也不等楚阔回答,却是持家攻向立于窗下的二人。

    这家酒肆共有三扇沿街的窗户。

    前后两道门。

    十六人除了女伙计站在酒肆中央以外,其余十五人分别扼守这前后门与三扇窗。

    靖瑶为何要选择窗户而不是门?

    都说人走门,狗跳窗。

    从窗户出入,总是一件极为不雅的事情。

    但靖瑶却发现,其余的十五人,把守着前后门的,只有各一人。

    省下的所有,却是都守着三扇窗户。

    前后门处的那两位死士,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想来并不好对付。

    若是靖瑶弯刀在手,身躯康健,自是不惧怕。

    但现在却不是让他慷慨逞英雄的时候。

    稳妥为上。

    三扇窗下的十三人,已经死了两个。

    二人从咽喉处汩汩流出的鲜血,竟是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柄长剑的形状。剑柄模糊不清,剑身和剑刃却能看的一清二楚。这柄血剑的剑尖径直的指向靖瑶,似是这二人不屈的意志,融刻于骨血之中。

    靖瑶虽然赞叹这些死士的忠诚换个剑刃,但眼下却是没有多余的情怀去感慨。

    左脚踏出一步,外翻三寸。

    抬起脚跟,以脚尖为中心,略微一偏转。

    整个身子便跟着扭动了起来。

    手中剑对着对着距离前门最远的一扇窗下,中间那位死士不慌不忙的递出。

    速度虽然不快。

    甚至看在眼里,竟是异常迟缓。

    “他果然不会用剑!”

    一人对女伙计说道。

    “剑就一定要快吗?”

    楚阔反问道。

    “剑若是不快,还怎么杀人?不但剑要快,刀也要快。只有快,才能让对方猝不及防,也只有快才能让对方露出破绽。”

    这人反驳道。

    “剑快自然有快的好处,不过慢也有慢的原因。有两句话你肯定听说过!”

    楚阔说道。

    “哪两句话?”

    这却是女伙计开口问道。

    “欲速则不达,和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楚阔说道。

    女伙计听后若有所思。

    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明悟,但认真揣摩下去之后,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到。

    靖瑶也没有想到这剑,却是如此的得心应手。

    自他跨上狼骑,开始为族人征伐起,他便是弯刀在手。

    五大王域的人用剑,一度还成为了他所嘲笑的地方。

    血性汉子,就该当用刀。

    光看剑那修长的身形,便如个娘们似的……着实不是男人该用的东西!更不用说那些个剑客们,看上去和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差不了多少,各个细皮嫩肉的,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没什么豪气。说起话来,拿捏着无数文绉绉的词儿,靖瑶觉得就是草原上的牛羊叫唤也也比这些个故作姿态的武修们说话好听。

    对剑有如此敌意的靖瑶也很是奇怪为何自己这头一回用剑,竟然就如水到渠成般,称心如意。略一思忖,却是想起三天前与晋鹏大战时,他持刀,而晋鹏用剑。两人先是在震北王域,矿场戈壁滩的老板娘店中比斗,之后又转移至了后院,再后来干脆离开,随便在戈壁滩上寻了处空旷之地。前前后后总计的时间,却是不少于十个时辰。

    在这十个时辰中,靖瑶全部的精神都集中于寻找晋鹏的破绽以及见招拆招之中。潜移默化的,晋鹏的剑招就被他牢牢的记在了脑海中。平日里不觉得,但只要一拿起剑,那些个招式章法便如同饿汉饱餐般,顿时恢复了活力,一股脑的倾泻而出。

    不得不说,靖瑶也的确是个武道奇才……短短十个时辰,竟是就能将其从来没有用过的兵刃使的如此虎虎生威。虽然有晋鹏的示范在前,但若是靖瑶自己没有这般悟性,那他二人就是连打一百个时辰也是无用。

    窗下的死士眼见这一剑袭来,并无任何劲气。

    松垮垮的,宛如霜降后的牡丹。

    竟是也放松了心神,脸上挂着一抹淡笑。

    右手也以同样的速度,不紧不慢的扬起,准备格挡。

    “噗!”

    在他的剑距离靖瑶的剑身还有半尺之遥时。

    靖瑶的剑却刺破了他的喉咙。

    剑尖从这死士的脑后冒出。

    他看着靖瑶,眼里全然是吃惊的神情。

    感觉到喉头一阵冰凉,他想低头看看。

    但下巴却被靖瑶刺入的剑身垫住,却是低不下去。

    继而这阵冰凉,却是被滚烫所取代。

    他感觉自己的脖颈乃至前胸,似是都被滚烫的热水浇过一般。

    到现在为止,他竟是还未感触到疼痛。

    靖瑶没有将刺入的剑拔出来。

    他仍在不断的推进。

    剑尖从这死士脑后冒出来后,还在一寸寸的延长。

    女伙计看的目瞪口呆……

    并不是因为靖瑶一剑杀了他的同伴而震撼,而是由于靖瑶如此诡异的剑招。

    什么人才会在已然一击毙命后,仍旧不断的朝前递送剑刃?

    没有人!

    不但女伙计没有见过。

    楚阔也没有见过。

    不过女伙计是刀客。

    她想不明白是自然。

    楚阔略微思忖了片刻,便是尽皆恍然。

    “他不是在杀人!”

    楚阔说道。

    “不是杀人又是什么?”

    女伙计反问道,声音竟是有些颤抖。

    本以为自己等人的心性意志已经足够坚强。

    但这时一看靖瑶的手段,才觉得草原人的兽性当真是名不虚传!

    草原王庭,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即便是狼王明耀的王位,也不能安泰的传给他的孩子。不管是狼王,还是左右芦将军,甚至部公的位置,都是在厮杀之后诞生的。狼王明耀在正式继位前,也曾巡回经过所有部中,接受一切挑战。待这一场场厮杀结束之后,他才能成为草原上部落的太阳,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雄鹰,统领左右芦共八部的唯一的王!

    靖瑶的部公之位,也与此相差无几。他起与微末,是依靠战时的军功一步步走到现在。而草原王庭的军功计算,也很是骇人听闻。为了防止有人贪功虚报,斩杀的灭一个敌人,都得砍下首级,带回草原一一登记后方可兑现。由此可知,靖瑶的身上究竟拴过多少个人头带回草原。

    这会儿看到他明明已经大获全胜,却还要把剑向前递出,女伙计和其他死士不由得一阵胆寒……

    “他在磨剑。”

    楚阔说道。

    “我只听过练剑……”

    女伙计说道。

    “练剑练的都是招式。而招式在应敌中却是千变万化,你怎么能练的完,学的尽?只有与手中的剑真正做到心意相通时,才可以如臂使指。夺造化,应万变。不论对方几人几剑,只要武道修为相当,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楚阔说道。

    “剑要如何磨?”

    女伙计问道。

    “剑和人一样。人有前面,剑也有千锋。看似只有两端刃口,但每个人所使出来的,只是千中之一而已。那磨剑的方法自是也有千种不同,我知道的不全,却是也无法告诉你。”

    楚阔有些怅然的说道。

    武修剑客的最终目的,便是将按千种锋刃全部握于手中,揽于怀中,融于心中。只是这不但需要悠长的光阴,更需要机缘与悟性。悟性绝佳者,难道天不假年,英年早逝的英雄,总是为弃才?

    而更多的,则是庸碌一身。花了不少笨功夫,但到最后却发现全然是无用功。

    机缘与光阴,总是太难的。

    但楚阔却知道,靖瑶已经开启了他自己的第一种剑锋。

    靖瑶闭着眼。

    仔细体悟着从剑柄上传来的触感。

    那是剑身和锋刃一点点穿过这死士喉头间的血肉与白骨时发出的摩擦与颤抖。

    没人知道为何看似缓慢的剑,却令人如此猝不及防。

    靖瑶自己也不清楚。

    仿佛是剑自有了灵性一般。

    但血肉的软绵,纯肉,以及白骨和剑身交织在一起发出的“咯咯”生,却极为真实。

    这人还未死透。

    靖瑶还能从剑柄上感觉刀他的喉头仍旧犹如鱼鳃般翕动着。

    一柄剑直至有半边从这死士的脑后冒出来时,靖瑶才停手睁眼。

    随即寒光一闪!

    抽剑而出。

    剑上血花飘落。

    落于地面犹如朵朵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