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浑身的脂粉气,也会让人发腻。与身后的赵茗茗一比,却是不够耐看。何况方才赵茗茗不仅吃了自己的,喝了自己的,一会儿却是还要到自己的骡马市中购买马匹。吃人嘴短,拿人手断。徐爷觉得自己虽然没法和那蒋琳琳亲近,但去找赵茗茗喝杯酒,应当是算在情理之中。

    于是,他对着四周的众人 使了个眼色,便端着杯子,朝刘睿影那桌走去。还未至近前,就已伸出手,向赵茗茗摸去。以他的水平,哪里躲得过赵茗茗的感知?只见她肩头一沉,身子跟着偏转,却是就让徐爷扑了个空。也不知是自己解围,还是喝多了酒。对于赵茗茗的动作并没有在意,只是“嘿嘿”的笑了笑。

    "敢……敢问姑……姑娘尊姓大……大大名?"

    徐爷说道。

    刘睿影和赵茗茗都很是诧异的看着他。这人方才还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与那两桌酒客相谈甚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却是就结巴起来了?

    “你……们你不要……多……多想!我打……小就有了……有了这口吃的毛……毛病!后……后来治好了,但……但是这一……一……一喝酒,就会……会犯!”

    徐爷说道。

    刘睿影和赵茗茗听他说话,却是暗自里都替他捏了把汗。看着他这般费力的说话模样,要不是觉得失礼,定然会笑出声来。

    不等刘睿影和赵茗茗有所反应,那两桌酒客却是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的说这徐爷应当已经是喝多了。不过他却有个旁人羡慕不来的特点,那就是醉的快,醒的也快!不到小半个时辰,却是就能把自己喝醉,但只要放下酒杯,不多时竟是就能完好如初。这般人物,你说他酒量不好吧,倒也的确是。但若你同他一直喝下去,徐爷却只需要撒泡尿的功夫,就能缓过来,那任凭是谁也顶不住的。

    这句话说完, 徐爷从旁边搬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后让店伙计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小口喝着。刘睿影和赵茗茗也不言语,毕竟没人愿意和一个结巴说话……却是没想到,待这徐爷喝完了手中的茶水,精神便再度振奋了起来。

    “方才让各位见笑了……这毛病,难治的很。能在平时不发作,已是烧高香了!”

    徐爷说道。

    却是又恢复了先前的利索。

    “无妨,只是徐爷这醒酒的本事,才是令我们大开眼界!”

    刘睿影说道。

    “各位是从何处来的?”

    徐爷问道。

    却是没有再纠结赵茗茗的姓氏名讳。方才酒劲上头,不但犯了结巴的毛病,更是让他觉得自己唐突的有些叨扰。

    纵使这徐爷没什么文化,但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也算是颇有资产。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赚了钱,自然会给后代花销。然而你一个单身汉,若是有了钱,定然是都用在了风月场中。这么多年来,徐爷在这处镇甸中不能说呼风唤雨,但起码他看上的女人,却是还没有一个能不被他弄上床去的。即便他自知赵茗茗不同于别人,可历来顺丰顺水的他,却是有股子莫名的自信。更何况他看刘睿影和华浓,只是两个年轻的小白脸罢了。

    这样的年轻人,哪里会懂得女人心?更不会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女人舒服。这舒服可不光是只那吃饭喝酒闲谈,更多的却是关上门,放下床帐之后所发生的事。

    “我们从震北王域来。”

    刘睿影说道。

    “哦,那上路应当也有些时日了!”

    徐爷说道。

    “前面赶路匆忙,却是跌坏了马车。所以才进这店中打尖,顺便想要再买两匹好马。”

    刘睿影说道。

    徐爷虽然口中发问不断,但他的心思却都在赵茗茗一人身上。 整个身体不住的朝赵茗茗那靠过去,脸上的笑意也不再似先前那样坦荡。

    “多谢徐爷的好酒,一会儿买马时,还请多多照顾!

    赵茗茗不胜其烦,只得端起酒杯对他说道。

    “照顾照顾!一定照顾!姑娘发话,哪里有不从之理?”

    徐爷甚为开心的说道。

    却也端起了酒杯,与赵茗茗轻轻一碰。不过在两杯即将分离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却不老实朝赵茗茗手腕碰去。

    常言道再一再二不再三,如此接二连三的轻薄,赵茗茗着实忍不下去。拿着酒杯,手腕一翻,“啪”的一声,就将这徐爷端着酒杯的手牢牢的扣在了桌上。疼的徐爷却是止不住的“哇哇”大叫。

    “你这臭娘们!怎敢与我动手?!”

    徐爷说道。

    他的右手手背,已经堆起一片血腥。酒杯口一个圆圆的印记,即便是在他很是粗糙的皮肤也极为显眼。徐爷看着这伤痕,心里越想越不痛快!想他也是一方豪强,在这处镇甸中横着走的人物!而这姑娘也不知见了有多少……若是今日自己只有一人在此,倒还好说。无非是撂下几句狠话,赶紧走人罢了。可是那边的两桌酒客,却都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今日如果就这般服了软,怕是不到晚上,整个镇子都会传遍他徐爷今日竟是被个女人教训了一番……那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望与颜面,岂不是都丢到河里沉底了?这是决计不行的。

    不过气归气,但方才赵茗茗那一手,的确是让他有些惊心!暗自琢磨着,觉得这娘们儿难道还是个武修不成?没受伤的那只手,缓缓移到桌子底下,摸向了自己腰间。

    平日里,他也是带刀的。只是刚做完一趟买卖,得了空闲,却是不想累赘。更何况是在这镇子中,也无人敢于和他过不去,便只带了一把匕首作为防身之用。这情急之下,徐爷竟是动了杀心。也不顾这王法,一心只想着保全自己的颜面。

    “蹭”的一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接着便要向赵茗茗的腰间刺去。

    赵茗茗入人间这么久,贪恋她美色的男人不计其数。

    但除了一个断情人之外,却还是未曾见谁当真要杀了自己的。

    顿时也起了脾气。

    一掌便要朝着徐爷的脑门拍去。

    这一掌若是中个结实,徐爷定然是殒命当场……

    就在一刹那的功夫。

    华浓一跃而起。

    身前一道寒光挥洒,却又是转瞬即收。

    只见那徐爷还没有任何反应似的,仍旧在朝前捅去。

    赵茗茗则冷笑一声,停下了拍出去的手掌。

    直到这时,徐爷才发觉自己的左臂怎么短了一截?

    按理说,这会儿应该已经将匕首插入赵茗茗的腰间才对。

    双眼顺着臂弯朝前一看。

    见得左臂却是到手腕处就是尽头。

    前端空无一物。

    再冲下一看,自己那只拿着匕首的左手,却是好端端的掉在地上。

    鲜血正从断掉的手腕中不断流出,湿了他的一整条裤子。

    还未曾吃痛大叫,便双眼一翻,朝后晕倒了过去。

    刘睿影眼疾手快。

    扶住了他的后脑,将其平平整整的放在地上。

    随即与赵茗茗继续喝酒吃菜。

    “这脏血弄到我裙子上了……”

    赵茗茗气呼呼的说道。

    “还有干净的衣裳吗?若是没有一会儿到街上先买一件,对付几天。等到了那太上河之后,便有好的了。”

    刘睿影说道。

    方才发生的一切不仅让那两桌酒客变得痴傻,也让正在你侬我侬中的蒋琳琳和谢公子也停下了酒杯筷子,朝这边望来。

    谢公子刚刚弱冠,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哪里见过这血腥场面?虽然和他父亲也去骑射过多次,但这人不是那飞禽走兽,人手也不是猪蹄子,怎可同日而语?

    看了一眼,便觉得胃里翻滚难耐,却是头一偏,“哇”的一声将吃下去的饭菜, 喝进去的酒水尽皆吐出。

    这饭菜还未消化,却是原模原样的又从那胃里出来。可单单就这么游走了一圈,那气味却也是腥臭刺鼻……更不用说其中还混杂着酒水。

    即便是见多了喝酒呕吐的蒋琳琳却也轻轻皱了皱眉。

    方才心中升起的对这谢公子的一些好感顿时荡然无从……这么一个怂包,才见了些血迹便就这般失态,怎么还能对其有任何指望?若是自己日后当真跟了他,岂不是还要受一辈子气,吃一辈子亏?

    蒋琳琳精巧的鼻子里冲出两股气声,这才取出一方丝帕,端着一杯茶递了过去。

    谢公子自知丢了脸,低着头竟是也不接过那丝帕和茶杯,只是小声说了句:

    “在下坏了姑娘兴致,当真是该死……只是希望姑娘莫要怪罪,待日后在下得空去了太上河,定备重礼,亲自向姑娘赔罪!”

    话音还未全然落下,谢公子便一挥手,招呼着众人飞也似的离开了。

    蒋琳琳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着实有些怅然……回头再看到这一桌酒菜,却是又剩下自己一个人。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竟是和在太上河中,那空荡荡的房子,冷冰冰的床铺没什么两样。

    谢公子带来的酒已经喝完,蒋琳琳心中不快,想要招呼店伙计再拿些酒来。结果回顾了四周,也找不到人影。

    过了一会儿,那店伙计才从后堂中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铁桶,里面装了小半桶沙土。他把这沙土倒在地上,覆盖住方才谢公子的呕吐物后, 才用笤帚、簸箕打扫干净。只是这污秽不存,气味犹在。蒋琳琳又让一位侍女放了条手帕在地上,用以遮掩。手帕是熏过香的,她本想用这手帕的香气,来遮掩那股子腥臭。没想到,二者混在一起却是更加难闻……

    好在这时店伙计给她上来了酒,打开坛子后,酒香扑鼻,却是冲散了那空气中的腥臭之味。

    蒋琳琳喝着酒,眼睛却定格在赵茗茗和刘睿影身上。觉得这二人当真是与众不同……躺在地下的徐爷,一看就是此间的地头蛇。这二人斩了他一只手,非但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竟是还能如此悠闲的喝酒。再看看自己,身边围着的都是些绣花枕头……更无一人是男儿!

    “得罪了他,只有一点不好……”

    刘睿影刚饮下一杯酒,咂了咂嘴说道。

    “什么不好?”

    赵茗茗眼皮都不抬的问道。

    “一会儿定然是买不到马了!”

    刘睿影笑着说道。

    “买不到就走路,既然不赶时间,走走路也挺好的。”

    赵茗茗说道。

    异兽之身,即便是化形为人,这体力与耐力却是都远胜于人。在她看来,骑马无非是这人间中人都这么做,而并不是非要如此。

    刘睿影点了点头,却是觉得赵茗茗说的倒也在理。

    随即看向那两桌酒客,高声说道:

    “你们若是再不带他去医治包扎,他可就要这般流血流死了。倘若闹出人命来,我们自是主犯,而你们这群人与他相熟的人见死不救,却也是从属之罪!”

    那两桌酒客听闻后,顿时面面相觑……除了那位已经醉倒,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人以外,其余的却是已经被惊的醒了酒。何况刘睿影说的确是很有道理,他们也知这徐爷的伤势不能再拖延下去。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去,一个个儿都瞪圆了眼,张大了嘴, 站在原地。

    见状,刘睿影只能让华浓托着徐爷还在昏厥之中的躯体给这些人送过去。这些人看得很清,方才出剑的,就是华浓。待他托着徐爷走来时,众人纷纷退到店门口处。等华浓回到了刘睿影身边坐下,他们才颤颤巍巍的上前,抬腿伴胳膊的,将徐爷弄出店去。

    走到了门口,却是还被那门槛磕绊了一下,差点跌倒。刘睿影看着好笑,却是想起地上还有那徐爷的一只断手。本想一脚踢出去,还给他们一并带走,说不定还能寻个神医接上。但转念想到,这群人把徐爷送到医管内看了郎中之后,定然会去报官,以此撇清自己的关系。而徐爷这只掉在地上的手,却是还握着利器。就算是官家找来,刘睿影也是正当防卫,能够说的通顺。于是,便让它留在那里,不予理会。

    但一直在后堂中从未露脸的掌柜的却走了出来,站在刘睿影桌旁半丈远的地方,拱了拱手说:

    “在下是这店中掌柜。方才发生的一切却是都看在眼里,的确是那徐爷轻薄这位姑娘在先,而后轻薄不成便起了歹念,拔出匕首欲要杀人。这位小兄弟出剑断手,也是为了自保。若是管家追问起来,字在下愿去做个见证。”

    “多谢掌柜!看得出,你也是位剑客!”

    刘睿影拱手称谢道。

    “陈年往事,不提也罢!不过还是请各位不要擅自离去,否则那官府追究下来,各位要是不在,便都是小店的责任。”

    掌柜的说道。

    刘睿影点头答应。

    掌柜的也无非是为了自保而已。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徐爷就算是当真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何况刘睿影自己还是中都查缉司的省旗,却是各地官府也无权过问。到时候倘若真纠缠的麻烦,他只需扔下一句“查缉司办事” ,再给那官家看看自己的名牌便可从容脱身。

    “几位也是要去太上河?”

    掌柜的话音刚落,蒋琳琳便开口问道。

    刘睿影着实没想到,这小小一处镇甸中的小小饭铺竟会冒出这多事端。不但人跟走马灯似的不断来,这话却也是一句接一句,不曾停息。

    “正是。”

    刘睿影说道。

    “莫不是去寻人?”

    蒋琳琳接着问道。

    “去太上河当然是寻欢作乐,怎么会是寻人呢?姑娘说笑了!”

    刘睿影回答道。

    “若不是寻人,那妾身却是就不明白了……”

    蒋琳琳说道。

    “姑娘有何不明白之处?”

    刘睿影问道。

    “若是只有二位公子的话,定然是去寻欢作乐的。不过同桌的却是还有三位姑娘。妾身可是第一次见到带着姑娘去太上河的人。”

    蒋琳琳笑着说道。

    刘睿影一时语塞,竟是不知道该作何解释……男人去太上河找女人,但若是这男人已经有了女人,还是如此的绝色美女,那又何必再去那太上河?可是这其中的许多门道,说多了,又会引起蒋琳琳的猜疑。这般七窍皆通,八面玲珑的女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正在刘睿影苦于想出个搪塞之词用以遮掩时,从店门外扑棱棱的飞进来一只信鸽,径直的落在了蒋琳琳身边一位侍女的肩头。蒋琳琳看到这只信鸽的脚还上绑着一根白色线,脸色顿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