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直走向了一处清净的座头, 周围无人,只是正好靠窗。他也无法出言和女伙计商量,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女伙计来到床边坐下。

    “好酒好菜你尽管上,我家主人饿了!”

    女伙计说道。

    店伙计应了一声,便匆忙去准备。

    先前看这两人牵马而来,马上还驮着皮口袋,便知道楚阔和女伙计定然不是吞月城中人。外部人来这儿正和安慰客栈的掌柜说的一样,都是来买东西的。不管是帮那些个部公置办器具,还是给自己买,总之手里有的是钱。

    遇上这样客人,无论是那家店铺都会开心。

    生意人在草原王庭,还是五大王域中都一样。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楚阔对这女伙计传音说道。

    “这个很重要吗?”

    女伙计反问道。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吞月城中又是形影不离,她自是觉得根本用不着称呼姓名。何况她隐约记得自己在被带出酒肆,从楚阔拉着的平板车上苏醒后似是就谈论过这个问题。现在他又这么问,只能说明她忘记了。

    女伙计虽然是定西王霍望豢养的死士,但她首先更是一个女人。楚阔很懂得怎么和武修相处,怎么与死士打交道,甚至是他不喜欢的读书人也能相谈甚欢。

    死士无非成功成仁,心中只有坚不可摧的目标。武修通常性情豪迈,即便偶有阴险毒辣之徒,却是也会将自己伪装成这副模样。至于读书人则更简答,只要听着他们掉书袋,不住的赞叹,他们就会觉得你有眼光,有格调。至于他们口中念是大道理,还是打油诗,却反而变得不重要了。

    但对于女人,楚阔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能感觉到女伙计因为他刚才的问题很不高兴,可他想来想去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再说话,女伙计只是将头转向了一旁,看着场外的行人,一言不发。

    在这世道上,男人女人好像总有矛盾,但又谁都离不开谁的依旧欣欣向荣。有时候楚阔觉得和女人说话,却是要比跟剑客比剑还累。起码剑客的剑就我在手里,他能看见。即便看不见,也可以感觉得到。可是女人的剑却藏在心里,只有她自己清楚什么时候会出剑。

    女人不会轻易的向一个男人亮剑,但只要出剑,便会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和华丽技巧一瞬间就让面前男人弃剑投降。这种争斗近乎于永恒,可却又彼此交织着,像是两根细线拧成一股绳子。

    看女伙计的态度,楚阔觉得这是出剑前的寂静。

    这个过程永远是最难熬的。

    双方都在比拼这气势,谋划时机。

    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问题的根本就在于,楚阔心中空空,他只有手中的剑。有形的剑该怎么能防得住无形的剑?他不知道,于是便索性低下头来,看着桌腿发呆,索性不去想这件事。

    仔细一看,这家酒肆内的桌子竟然和先前女伙计等一众死士用于伪装而经营的那家一模一样。其实草原中的器具,大体都是这个模样。算不上精巧,但却极为结实耐用,块头也更大。

    这与草原人的提醒与性格有关,喝酒开心时,蒲扇大的巴掌就会猛烈的拍在桌面上。这么经年累月下去,普通的桌椅哪里受得住这般折腾?就是楚阔现在面前这站桌子,他顺着桌腿朝上看去,却是都在沿边发现了几道裂纹。

    “两位从哪里来?”

    店伙计端着一坛子酒走来,放在桌上后问道。

    但这句普通的寒暄却是听得楚阔和女伙计心口一缩。

    因为店伙计说的并不是草原语,而是标准的王域话,尾音之中还带着些许定西王域,定州城的口音。

    “两位客观莫要见外,小的也是投庭的人。”

    店伙计笑着说道。

    定西王域和震北王域的人把为草原王庭做事的王域中人当做叛徒,但这些个叛徒缺个自己起了个好听又儒雅的名称。“投庭”。意味投靠于草原王庭。

    显然这店伙计早就看出楚阔与女伙计并不是草原人,觉得他们俩和自己一样都是“投庭”的。既然都是回不去家乡的叛徒,那自然就倍感亲切。人在相处于同一环境下,尤其还是伸出劣势时,总是喜欢拉拢旁人,抱团取暖。

    “你怎么看出我们也是“投庭”的?”

    女伙计问道。

    “二位是骑马来,这一点就与草原人不同。近距离的话,他们通常会骑着自己的狼。路途稍远,有身份的人就会坐车。这车虽然是用马拉着的,但是草原人愿意起码的却是屈指可数。大部分精良的马匹,都用来和王域贸易。”

    店伙计说道。

    “是不是还因为我俩随身带着的是剑?”

    女伙计反问道。

    店伙计笑着点了点头。

    草原人多用刀,不论是弯刀直刀。他们觉得剑过于清秀,拿在手里不够分量,出鞘后也不足以震撼敌人。刀锋虽然只要一面,但却是要比剑刃霸道的多。

    “何况您二位从坐下来开始便一言不发,想必是在用传音之功交流吧?这位客观应当是初来“投庭”不久,还没有学会草原语。”

    店伙计看着楚阔接着说道。

    “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刚来“投庭”的,也是奉命来吞月城办事。”

    楚阔说道。

    眼见对方已经将自己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却是也只能坦荡的承认。若是继续藏着掖着,反而会让对方起了疑心。

    “来帮主家采购?”

    店伙计问道。

    “正是。本来她一人就可,但狼骑犯边后,主家担心这一代不够太平,才让我随行保护。”

    楚阔说道。

    女伙计有些吃惊的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看似憨厚的楚阔,说起谎话来也是这么有板有眼,滴水不漏。并且将自己刚刚才告诉他的从客栈掌柜那里听闻的情况,这么快就用了出来,还很是恰当。但她心里,一时间竟是有点落寞的感觉。

    在这样环境下,她当然是希望自己两人可以足够的安全。楚阔这番说辞虽然很不老实大,但也就是为了如此。不过在女伙计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一方面希望楚阔能将这位店伙计对付过去,另一方面却是又不想他这么有话术心机。

    店伙计还想说什么,但后堂却响起一声吆喝。

    他只好先去上菜,对着楚阔和女伙计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

    “没想到你还这么会说话!”

    女伙计说道。

    “这不是为了让他相信?没办法的事……”

    楚阔尴尬的说道。

    “你这书评,可不像是没办法逼出来的。”

    女伙计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

    “难不成我是个靠嘴巴吃饭的骗子不成?”

    楚阔反问道。

    “就当你是急中生智吧……”

    女伙计笑声言语了一句,他看到那边伙计已经端着两盘子肉再度走来。

    “兄弟,有个事得向你打听打听!”

    楚阔开口说道。

    “都是“投庭”之人,能帮忙的定然帮忙,客官不用这么客气!”

    店伙计说道。

    “我俩这次出门,没有带主家出具的身份文书。先前去客栈,却是都不能号房,你可知有什么办法?”

    楚阔问道。

    听闻此言,店伙计眉头微微皱起,女伙计看到后赶忙说道:

    “吞月城少说我也来了三五次,觉得轻车熟路,就没有在意。哪里想到上次边界这么一闹腾,却是管理的如此严格……却是怪我粗心大意,弄得他本来都已经准备好了,却是都放下未带。”

    有了女伙计这一番说辞,店伙计的眉头才舒展开来,说道:

    “现在吞月城中别说咱们这样的投庭之人了,就算是草原人没有身份文书,却是都不能留下过夜。”

    店伙计说道。

    楚阔听后从桌面下递过去一个布袋,店伙计微微一愣,随后用力攥紧,接着脸上便浮现出了笑意,说道:

    “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指明一个去处。”

    店伙计说道。

    随后伸手朝着窗子外某个方向一指。

    “从这条巷子进去一直走,可以看到个大茶楼。那是吞月城混的最好的“投庭”之人所开,他可是三部公思枫面前的红人。他几次秘密前往定西王域和震北王域,都是带着这人在身边。吞月城里,就是草原人都对他十分客气。”

    店伙计说道。

    “只是我们初来乍到,并不相识,还望小哥能给引荐一番。”

    楚阔拱了拱手说道。

    “您有这个,却是比小的我说一万句好话都管用!”

    店伙计摊开手,指着方才楚阔递给他的小布袋说道。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店伙计道了句客官慢用,而后将小布袋揣在怀中,便离开了这边。

    楚阔朝着他先前指向的地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然后便招呼着女伙计一起吃肉喝酒。既然要装作“投庭”之人,那边要装到底。而且楚阔却是越像,越觉得这个身份好用,要是再能结识店伙计所说的那人,想来在这吞月城中便没有了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