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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武人岂死于床榻

于我,我如何能服众呢?”

    魁头轻拍他肩膀,冷峻地面庞露出和善地笑意,单于说:“你不必担忧,他我另有重任托付。”拓跋诘汾莫名所以,但单于既然如此说,他也不便推辞,只能站起身退回到诸帅之中,步度根也自觉走到单于身前,等待单于的任命。

    众人见魁头从床间拿出他珍藏的雕玉弓,递到步度根面前,他说:“如今我年老病重,而小弟你正处在最好年纪,既能征战,也有谋略,只是略微浮躁,但做这鲜卑单于却也足够了。”

    此言一出,帐中一片哗然,步度根跪倒在地,拒不敢受,而诸帅也不料单于在此时让权,都以为是试探计策,纷纷上前表露忠心,只有魁头等众人全说完后,他才再次肃然说道:“我命令在此,绝不是戏言,你们勿要多言。”

    说罢,他取出腰间的佩刀,在烛火上烤制片刻,再在自己伤患处划过,一顿腐臭气味顿时伴随脓液而出,但单于仍嫌不够,竟忍着痛将那烂肉整块割了下来,旁观者看得目瞪口呆,只有单于看见腰间艳红的血液,竟露出坦然之色,他对众人笑说:“原来我血液仍是红色。”

    他割下了肉,也仿佛割下了病患,竟利落地站起,对树洛于齐光说:“你是我部中的猛虎,为我杀敌无数,如今我将赴死,你可愿意陪我再上马冲杀一次?”树洛于齐光抱拳在地,匍匐流泪说:“愿随单于死战!”众帅无不明白单于心意,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悲凉,最后都跪地拜倒道:“愿随单于死战!”

    单于用麻布抵死在患口,涂上止血的草药。又细细地在腰间裹上三圈,穿上一身精铁甲札,头戴尖顶黄缨玄胄,但他甲胄过於沉重,以至于他不能上马,只能让步度根扶了两刻才跨上马鞍,他的脸色因伤口的撕扯更加苍白,但精神却异常的好。他吩咐说:“把我的脚与马腹绑起来罢,我可不想摔死在地上。”

    说罢,他又抚摸自己的坐骑,这匹坐骑肩宽七尺,身长一丈有余,浑身毛色纯黑明亮有如流水一般,即使身披马甲,亦能奔行百里,实是天下第一等的好马,因它常年不卸铁甲,被人称之为“铁兽”。铁兽陪伴魁头十余年,魁头对它感情颇深,一度想换马出阵,但他思来想去,又对随从说:“想要驾驭铁兽,须在它背上抓毛角力,我当年试了七个月,才将铁兽驯服,想我死后,也无人再会这般做了,便让它陪我到最后罢!”

    他这样说着,驾着铁兽走向南门间,那里树洛于齐光已带领一千骑士严阵以待,他到之后,再度打出他的褐底白鹿王旗,在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平城的吊门落下,他眯着眼睛看向满目的天光,秋日中难得这般明媚,他不禁喃喃说道:“武人岂能死于床榻?”

    城南汉军见鲜卑王旗徐徐而来,无不如临大敌,无论沙陵之败如何惨烈,檀石槐死后,魁头便是帝国北疆最大的边患,他的名声足以让汉军中新卒手足无措。陈冲考虑到这点,便稍稍调拨城东城西围兵,以加厚城南兵势。

    魁头见计策已然得授,又看向眼前这些骸骨,对树洛于齐光说道:“若你还能得活,便把我的尸身与这些人扔在一处,这些都是我鲜卑的好儿郎,我与他们魂归一处,便算死而无憾了。”

    说罢,他抽出斫刀,令身旁的亲兵吹响兵号,晴朗的苍穹下号声充盈,令鲜卑骑士鼓起豪情,铁兽随之嘶鸣,群马们受马王引导,疾步向前奔驰,骑士们感受到坐骑的兴奋,也都呼嚎起来,这便是草原上的天之骄子,亦是视死如归的苍狼后代。

    汉军眼见魁头一马当先,与铁兽践踏血肉冲进枪林里,纵使身后的亲随为汉军所阻,那一人一骑仍冲破长阵,刘备颇为诧异,他自度便是关羽也无如此本领,鲜卑如何能有这等勇士?

    等到那马匹走进了,他才发现此人将腿绑在马上,身上扎着七八根矛戟,早就死透了,只有这匹神马仍然在向前奔腾。那铁兽对刘备看也不看,忽而带着魁头向远处的山林奔去,最后消失在林野里。

    这千余骑士全军覆没,没有一名俘虏,树洛于齐光死在一名新卒的暗箭中,最终与城南的尸体埋在一起,白鹿旗也随之入土。但令汉军诧异的是,城中守军的士气却分外高昂,未久,中军又收到城有鲜卑骑士溃围的消息。

    陈冲对刘备太息说:“看来此次围城,我们不得不做久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