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的朝前走去,穿过一座座镇,途径一座座城,走过一条条街,看看不同的地方的夜空有什么不同,听听不同地方的方言有什么不同,尝尝不同地方的酒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这些,他后来一件也没有做到。

    地方倒是去了很多,但总是来不及喝酒,也没空细细的听人说话。

    总是一场场的别理,填满了他全部的生活。

    “你以后想做些什么?”

    二人年幼时,金爷曾经如此问过。

    “我只想轻松点。不过只要醒来睁开眼,好像就没法轻松。你看我明明不喜欢说话,但却每天都还会说很多话。明明一点都不幽默,却还尽力的去搜集些俏皮话记到脑子里然后用出来。没人笑的的时候,我只能自己笑个不停。”

    李俊昌说道。

    自那时起,他似乎就是个忧郁的孩子。

    “可是你这也说了许多的话……不过若是没人听,你尽可以来找我。我虽然不一定喜欢听,但我还是会听的。”

    金爷说道。

    他枕着双手,躺在屋脊上。

    背后瓦片传来的阵阵寒凉之意,虽然不太舒服,可是却又令其欲罢不能……有种上瘾的感觉。

    “李哥,我想听听我哥的糗事。”

    青雪青说道。

    女孩子都有一颗不安静的心。

    尤其是对自己亲近的人,更是想要了解,掌控他们的一切。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有安心平静的感觉。

    “你哥曾经……干过一件比我整盆送花还可笑的事情。”

    李俊昌摸了摸自己清瘦的下巴,继而眼睛一亮,开口说道。

    这时,文琦文也拍马上前,侧耳听着。

    不过他还从随身的包裹中,拿出了一件缂丝青天花鸾鹊纹的披风,轻轻的盖在了青雪青的肩头。

    “后半夜起露水,湿气重。”

    文琦文说道。

    青雪青点了点头,用右手捏住领口,随后继续看着李俊昌,等着他说故事。

    “也不知是怎么的,接连有三五天,你哥都没有来找我玩。要知道,在当时,我俩可是整日整日的厮混在一起的。后来我就满府城的找他,走街串巷。才发现,这计划竟然蹲在一户办白事的家门口。听着那吹鼓手手中的唢呐目不转睛。”

    李俊昌说道。

    说完,拿起挂在马身侧面的水袋喝了一口。

    不过这水袋中装的却是酒。

    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青雪青赶忙深吸了一口。

    “我能喝一口吗?”

    青雪青说道。

    李俊昌先是一愣,继而把目光转向了金爷。

    看到金爷似是默许了之后,才把水袋递给了青雪青。

    青雪青结果水袋,欢喜的喝了一大口。

    随后用身上的披肩擦了擦嘴。

    “你喝吗?”

    青雪青对着文琦文问道。

    “我不喝了……”

    文琦文连连摆手。

    李俊昌看青雪青没有把水袋还回去的意思,只好接着先前的话继续说下去。

    “我把他拉扯到一旁,问他这几天都去哪儿了?在做什么你哥说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对唢呐的声音极其迷恋……每次听到这红白喜事的吹奏之声是,都会放慢了脚步,然后一直听到曲终人散场,这三五日的时间,却是都在满城找唢呐听。听到最后,他就自己买了个唢呐。然后别人办事儿时,他就混在其中一起吹奏。可是他毕竟不熟练,跟着大伙儿混还好,要是单独拎出来,就不行了……终于,又一次把红白事的曲子,吹反了!差点被那两家人打断了腿!”

    李俊昌说道。

    金爷听后,没人任何不好意思的感觉,只是微微笑了笑。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这位挚友正在慢慢恢复。

    一个人敢于放下的预兆,就是敢于回忆。

    只要能把从前的事像看西洋镜儿一样说出来,那就证明已经好了一多半。

    朋友的关切,父母的疼爱,这些曾经的李俊昌都不缺,现如今也是让他苟且偷生的能力。

    这么多年,金爷倒是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

    在他矿场上的府邸里,时刻都是热闹的。

    不过每个人身边的位置就那么多,有的人进来,就会有人要离开。

    但在感情与关系方面,金爷一直都奉行先来后到的原则。

    时间,能让淡漠变得温暖,能让温暖变得沸腾,也能让沸腾重新归于沉寂。

    在所有的朋友中,他和李俊昌认识的时间最长,最久。

    即便是先前在很长一段时间,他认为李俊昌已经死了,却是也没有在心中把他的位置让给旁人。

    “哥,矿场那边是不是特别的荒凉?”

    青雪青问道。

    “这倒是不错……不够我哪里,可是不必青府差!”

    金爷颇为骄傲的说道。

    青雪青虽然以前从未见过自己这位哥哥,但是关于他的事情,却也着实听说了不少。

    比如这位哥哥在矿场发了大财,且尤其喜欢玩儿鹰。

    听那些青府中的老人说,金爷之所以换了姓,主要是为了避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的鹰架都是由黄金铸成的。

    两边的吊钩,还镶满了宝石,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株腊梅,正在凌霜傲雪。

    单单是这样一个鹰架,就足够让一户普通人家此生吃喝不愁。

    然而就此一模一样的鹰架,金爷却是有上百之多。

    有言道“富玩鸟,穷耍猴”,此言非虚。

    鹰为鸟中之王,若非猎户人家,寻常人断乎玩不得……

    再加上这鹰非肉不食,性情凶猛,不耐枯寂,若不经常遛放,往往会给活活闷死。

    因此玩鹰的,不仅要有钱,还得有闲工夫。

    同时具有这两样的,金爷却是可以算得上头一份儿!

    “雪青也喜欢鹰?”

    金爷惊诧问道。

    鸿洲府城内应当是没有鹰的。

    “我喜欢!以前咱们青府旁边的孤海红林中是有鹰的,我又是去跳舞就能看到。那鹰的翅膀都不动,就在我的头顶上一圈一圈的盘旋。我的裙摆也随着我起舞而飞扬不止,那种感觉,就好像我在树梢上,在天上跳舞一样。”

    青雪青说道。

    “孤海红林啊……”

    金爷念叨了一句。

    那地方也是他与李俊昌从小玩闹的去处。

    只不过当时的孤海红林,比现在更加自然些。

    没有小桥,也没有栈道。

    只有弯曲的流水,把两边的石头都咬上一层绿。

    金爷的刀,和李俊昌的刀,也是在孤海红林中练成的。

    青然在这次临行前,还特意交代金爷多指点一下青雪青的武道刀法。

    方才提起了孤海红林,金爷倒觉得是一个极佳的切入点。

    “青雪的斩影刀已经练到第三式了?”

    金爷问道。

    “是的哥哥……不过进来却是有些别扭……有时候,我绞尽脑汁去琢磨几式刀法,却发现是那么的缥缈,怎么找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但有时候却不用刻意,感觉到了,感情充沛了,自然而然的就获得使将了出来!”

    青雪青疏导。

    “我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曾问过好多人,这刀要怎么练才能够厉害。包括咱们父亲在内,给的答案都是,心境情感到了,这刀自然也就到了。因此对你手中的刀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心中情。很多时候感觉是一刻不停地在出刀,但却又没有一刀是让自己满意的……偶尔有一点灵光,就立马再度挥刀,最后却是又有几分将就,敷衍,勉强。”

    金爷说道。

    “的确是如此……这样可有什么办法?”

    青雪青问道。

    “刀法也是需要修饰的,就和自己的感情需要正视,理解,呵护一样。但最重要的,是最后的那一笔雕琢。你必须精打细算的你的感情,同样也得很是疼惜出道前最后的一刻怜悯与慈悲。就像你喝酒时,一定也有自己喜欢下酒菜。有菜无酒,和有酒无菜一样,都很乏味。同样,有情才有刀,刀从来都不是无情之物。”

    金爷说道。

    青雪青陷入了沉思……

    这番话对她的冲击着实不小!

    这段时间,她练刀的时候,总是觉得脑中空空,心中细碎,找不到组合的契合点,就好像一句话印刻了很久,但始终都没能完全的领悟个通透。

    无奈之下,只觉得这是还未酝酿完全,不得不放下刀。想着什么时候感觉酝酿的足够了,再重新提起刀。

    “刀不应该只让你自己感到可靠,也要让你的对手,你的仇敌感到温暖。”

    李俊昌插话说道。

    “温暖?”

    青雪青很是糊涂……

    兵刃当然是冰冷的。

    杀伐也是血腥残酷。

    跟温暖,毫无瓜葛。

    “如果你的刀,连自己的感动不了,或者说连自己都觉得乏善可陈,强乐还无味,那么又如何一招好刀?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练刀,都只是为了让自己感觉舒服……只顾着自己,以自己为中心,却忘了对手该如何。后来我才知道,出刀的意义与自己没有任何关联。”

    李俊昌接着说道。

    “出刀的意义只在于你出刀的对象。若是没有人能够让你出刀,这刀在手上,和举着一双筷子没有差别。”

    金爷说道。

    这番解释却是让青雪青有些闷闷不乐……好似自己这些年练的刀,还不如拿筷子吃饭又用似的……

    “那你们的刀,都是怎么练的?”

    青雪青撇了撇嘴说道。

    “我们的刀,都是用人命堆出来了的。”

    金爷笑着说道,本事想玩笑一番。

    但却让青雪青不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青妹,你没事吧?”

    文琦文关切的问道。

    “文哥我没事……可能是有点饿了。”

    青雪青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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